俗話說得好，人貴有自知之明。

    顧長歌就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憑自己的本事，不可能去管得了天下人的閑事兒，更沒有精力與能力去跟那些滿肚子彎彎腸的官員們勾心鬥角。

    顧長歌不會傻傻的認為自己是穿越者就會在比較這個時代的時候，顯得他有多麽的高人一等。

    論起各種陰謀詭計，那些浸淫朝堂數十載的大臣們，幾乎是碾壓顧長歌的存在。

    例如當初在世家門閥被覆滅前的那段時間裏，多少大臣被忽然冒出來的罪證給摘掉官帽，一夜之間淪落為牢獄之徒。

    這些隱藏在陰影中的殺機，平日裏笑眯眯的如同老好人一般的顧紫真，從未在對手的麵前暴露出過一絲蛛絲馬跡。

    待得真正開戰之時，立時爆發出駭人的威懾力。

    這便是鳳閣首輔的手段。

    而這僅僅是顧長歌能夠從那場派係鬥爭中看到的明麵手筆罷了。

    更多不為人知的暗戰，就連顧長歌都不知其中詳情如何。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身為現代人的優勢，並不是腦子多麽的聰明。

    而是在知曉了曆史變遷的規律後，眼界變得開闊，思維變得不同，具備跳出常規思維邏輯的能力。

    故而顧長歌依舊準備在這個事件中充當一個幕後推手的角色。

    畢竟上一次的覆滅世家門閥，他就根本沒有正麵露麵過。

    即便到了後來，已經開始有人發現這場突如其來的帝國變故之中出現過顧長歌的影子。

    可那也僅限於聰明人的猜測罷了。

    沒有可信的證據，沒有可靠的依據。

    那麽，便沒有人會相信當時提供讓世家門閥們麵臨滅頂之災的重要情報，竟會是一個小男人算計過來的。

    說實話，顧長歌其實也不想參與到大秦改革的泥潭中來。

    但誰讓他有個位高權重的娘親呢？

    顧家是當年是一介寒門，因才華得到當代大秦女帝賞識後擢升為官，天生就是保皇派的代表。

    而顧家後代家主的顧紫真，如今身居鳳閣首輔的高位，自然更要幫助當今陛下鏟除一切攪亂帝國安定的不穩定因素。

    前有世家門閥的攔路虎，後有大批吸血的寄生蟲。

    現在世家門閥們倒了，殘存在帝國中的影響猶存。

    可說到底，君弱臣強的局麵還是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倘若想要在這樣的基礎上再進一步，讓大秦子民真正的安居樂業。

    顧紫真必須就帶領著鳳閣大學士與一眾有誌之士們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改革！

    不僅要徹底肅清朝堂上的亂象。

    而且還得讓國內的光景改頭換麵。

    隻是，但凡涉及‘改革’二字，向來都不可能會是順利的。

    這一點，秦清寒想到了，顧紫真想到了，改革派的大臣們也想到了。

    但她們沒想到的是，改革的阻力竟然會這麽大！

    大到連理論上抵抗最弱的削兵政策，都會在南方許多富庶州郡內完全沒有任何一丁點兒的進展！

    這是讓秦清寒苦惱的地方，同樣也是顧紫真頭疼的事情。

    所以，顧紫真才會請求讓自家兒子回來住幾日。

    她倒也不是將期望放在了顧長歌身上。

    顧紫真隻是單純的想兒子了。

    人到中年，遇到困擾與愁苦的問題後，總會想要見見自己的孩子。

    盡管這並不會讓事態的發展變得好轉。

    可無論怎樣，這總能讓顧紫真稍微有些心靈上的慰藉。

    顧長歌大體能夠猜出自家老娘的想法。

    故而他幾乎沒做什麽猶豫，馬上就帶著阿福回府。

    至於楊夭兒，顧長歌倒是沒管它。

    反正小狐狸隨時都能出宮入宮，他這邊一走，想必楊夭兒隨後就到了。

    約莫到了正午時分，顧長歌與阿福便坐著宮中送他們回府的馬車到了楚國公府的門口。

    他剛一下車，顧府的門子登時喜笑顏開的迎了上來，旁邊的仆從們也歡笑著湧了過來。

    身為府內的下人，她們當然被顧紫真提前吩咐過要迎接少爺。

    時隔數月不見，顧府的下人們確實是特別想念顧長歌了。

    畢竟自從他轉了性子之後，對待她們這些下等人的態度就變得特別的平易近人，絲毫沒有那些京城內貴族子女盛氣淩人的態度。

    更重要的是，顧長歌還為整個楚國公府創造出了一條‘廣陵紙’的大財源！

    她們這些家仆的待遇，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每次顧府仆從們出門辦事時，總會在京城中被其他貴族府邸的家仆們的羨慕目光所注視。

    這與以往身為宰相家仆卻手裏沒錢的窘迫局麵來比較，簡直就讓她們這些下人們感覺人生已然圓滿了。

    雖說顧府的仆從們偶爾還是會對顧長歌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來的許多特立獨行之處感到無奈。

    但不管怎麽說，她們就是看著自家少爺親切！

    很快，顧長歌便被一眾興奮的下人們簇擁著進了府內。

    阿福也被許多年輕的顧府男仆們拉著問東問西，言語之間盡是對他能夠陪伴自家少爺居住在鸞鳳宮的羨慕。

    在絕大多數的普通人眼中，能夠進入大秦女帝的鸞鳳宮，本身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更何況，阿福還是長居於宮內。

    這就更讓顧府的下人們羨慕了，紛紛念叨著想要跟阿福一樣，跟在自家少爺的身邊伺候他。

    而顧長歌這時已經來到了府內的正廳門口。

    他剛走近這邊，抬眼便看到了坐於主位上的表麵上像是在悠閑飲茶、實則等待得一口茶都喝不下去的顧紫真。

    顧長歌見狀不由笑了起來，抬步走進廳內。

    “娘，孩兒回來了！”

    顧紫真聞聲看去，已經被歲月劃過些許皺紋的姣好容顏上，終究是沒法再裝作一副淡定娘親的模樣。

    她猛地站起身來，走到顧長歌的麵前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笑道：

    “歌兒，為娘看你又瘦了。”

    顧長歌聞言失笑，內心卻滿滿的都是親情的溫暖。

    或許這就是母親吧。

    即便他所居住的地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帝皇宮。

    可顧紫真依舊會擔心他在那裏吃不飽穿不暖。

    在這個時間很慢的時代，每一個外出許久的孩子，都是母父心中最大的掛念。

    顧長歌笑嗬嗬的回著‘孩兒可沒瘦，反而還胖了點兒呢’的家常話，拉著顧紫真的手，走到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隻是這一次，他卻看到了顧紫真鬢角的些許白發。

    顧長歌還記得，他離開家裏去宮中居住的時候，自家老娘的白頭發還沒有這麽多。

    那時正是世家門閥們剛被覆滅不久。

    女帝秦清寒與一眾保皇派的大臣們，在這場博弈中獲得了巨大的勝利。

    顧紫真多年身處君弱臣強朝局的陰霾心情，可謂是一掃而空！

    那般罕見的意氣風發，讓顧長歌甚至能夠依稀看到自家老娘年輕時盡抒胸臆、大誌於心的影子。

    然而，改革的巨大阻力，使得顧紫真這個鳳閣首輔，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多次的施政受阻，讓原本勝利的保皇派也開始因改革而分割成了革新派與保守派。

    舊的派係鬥爭剛剛結束，新的派係鬥爭又冉冉升起。

    當初身處同一陣營的戰友，如今卻是阻礙改革的敵人。

    這種複雜至極的心情，顧長歌沒辦法幫助自家娘親分擔。

    但還是那句話。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

    相反，顧長歌覺得自己還是一個自私的人。

    顧長歌看不得自家娘親被那些隻顧守住利益、不顧百姓安苦的保守勢力愁白了頭。

    既然她們想要在這場新的博弈中爭鬥。

    那麽...

    他，顧長歌，就跟她們鬥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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