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

    喝了兩大碗溫水的顧長歌，呼吸急促的瞪著笑吟吟的夏凝夢。

    此刻的他，滿臉通紅，雙唇紅潤。

    眼眸中泛起一絲絲的水色，白皙柔軟的耳尖都染了熱意。

    好似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雙人運動一般。

    事實上，顧長歌確實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無人道的‘雙人運動’。

    隻是，他被迫受到的雙人運動，卻是死活都掙脫不開夏凝夢給他閉嘴的秀手。

    眾所周知，當一個人辣的不行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吐掉口中的東西、大口哈氣，再去喝上些白水緩解辣意。

    然而，夏凝夢卻十分‘好心’的給他捂住了嘴巴。

    這就導致顧長歌不得不強行咽下他自己種下的苦果，順便還辣的有種當場去世的衝動。

    在此期間，夏凝夢就這麽一直笑吟吟的望著他。

    直到顧長歌都被憋到眼眸濕潤的地步後，她才有些忍俊不禁的放過了他。

    “前...前輩，你知不知道...

    你剛剛...剛剛差點兒草菅人命啊！”

    顧長歌一邊大口呼吸著晚冬冷冽的空氣，一邊幽怨滿滿的吐槽道。

    “方才你給我喂肉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是草菅人命了？”

    夏凝夢的語氣很是戲謔，笑眯眯的望著顧長歌此刻俊臉泛紅的誘人美色。

    沒來由地，她忽覺自己的心，被少年如同情動一般的有趣反應，給稍稍的燙了一下。

    可夏凝夢表麵上是不可能會表現出來的。

    或者說，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被這麽一個小家夥給看得心中微動。

    不過，該說不說...

    顧長歌此時釋放出的水潤之意，確實是蠻養眼的。

    這讓夏凝夢不由確信她用小手段令少年不得不變成小廚郎的決定，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想法。

    怪不得小夢璃會這般迷戀這個小家夥，他倒也確實有讓女人們為之瘋狂癡迷的資本。

    但對夏凝夢來說，她還是更喜歡顧長歌的廚藝。

    倘若他沒有這份令她都忍不住大為稱快的奇特手藝，想必她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沒錯。

    一眼都不會多看。

    她夏凝夢，哪怕是從天府靈山上跳下去，都不可能會...

    好吧。

    多看幾眼還是可以的。

    誰讓這個小家夥確實是長得如此養眼呢？

    以後吃膩了他的手藝，多去小夢璃家串串門也是可以的嘛。

    夏凝夢在心中如此想著，笑吟吟的又給顧長歌遞上一碗盛好的溫水，繼續心情愉悅的看著眼前的這幅‘美人辣壞圖’。

    顧長歌抬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溫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噸噸噸——”

    又一碗溫水下肚，配合上自身靈力的滋潤。

    顧長歌姑且是從剛才被辣的‘欲仙欲死’的狀態中緩和了過來。

    可當他看到夏凝夢望過來的視線中，似乎又浮現出方才那般的揶揄意味時，心中頓時就湧上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隨即，顧長歌馬上做出一副極為誠懇的模樣。

    “前輩，晚輩錯了。”

    當場認錯的語氣，那叫一個真誠。

    夏凝夢聞言嘴角的笑意，愈發的濃鬱了幾分。

    那道望向顧長歌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滿著揶揄的味道。

    但顧長歌對此倒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正所謂，好男不跟女鬥。

    古人雲，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一介大老爺們，也沒必要跟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計較不是？

    經過了這一番算計不成反被套路的前車之鑒。

    顧長歌深刻意識到了他此前給這位天府三長老‘淑女身、禦姐心’的評價有多麽的錯誤。

    她活了這麽多年，什麽套路沒見過？

    這一波試探下來，反而是他自己被弄得不要不要的。

    事實證明，老處女不一定就是單純可愛的人，還有可能是沒有男人敢接近她。

    畢竟，顧長歌前幾天也是清楚的察覺到，柳夢璃在說起她的時候，語氣中明顯帶著深深的後怕。

    想來她也是曾體會過被這位天府三長老給支配過的恐懼。

    唯有提及夏凝夢依舊是一位百年老處女時，柳夢璃才有那麽一點兒快意的味道。

    這倒是她現階段唯一一處能比得過天府三長老的地方了。

    “這就認錯了嗎？”

    看到少年如此迅速的服軟姿態，夏凝夢似乎還有那麽點兒失望。

    顧長歌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語氣中的遺憾，登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悲憤感。

    “是的，前輩。

    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妄想讓前輩出醜。

    哦，天呐。

    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聽到有些奇怪的後半句話，夏凝夢美眸眨了眨，旋即對他嫣然而笑。

    “要不，你與我玩個遊戲？

    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先禁受不住的人，就要答應另一人一個不過分的要求，如何？”

    夏凝夢笑起來時，還是那麽的令人心動。

    亭外的小雨，淅淅瀝瀝。

    細細的雨絲打在亭簷上，仿佛都在為她此刻的笑顏，增添上那一抹絕美的純真。

    然而，夏凝夢的淺淺微笑，對於顧長歌而言，就如同阿福麵對他微笑時的驚恐心情。

    凝夢一笑，生死難料。

    前世的專業團隊，想必都沒有夏凝夢笑起來時的壓迫感。

    盡管眼前的佳人笑意盈盈。

    可顧長歌卻是眼皮一跳，趕忙拒絕了這個看似平常的遊戲提議。

    他搖頭的用力程度，比之剛才更加堅定了幾分。

    “前輩，不如我們還是聊聊夭兒之事？”

    顧長歌勉強笑著往鴛鴦鍋裏下肉，一副‘你說什麽我都不可能再碰你那邊湯汁’的模樣。

    夏凝夢見狀嘴角劃過一抹狡黠的弧度。

    潔白如溫玉的秀手，拿起竹箸輕敲一下銅鍋邊緣。

    “你若是不陪我吃，我也不告訴你關於那隻小靈狐的事情。”

    顧長歌聞言下肉的動作一頓，旋即罕有的認真起來，抬頭直視夏凝夢那雙靈秀動人的美眸。

    “前輩，我不希望再次見到夭兒時，在它的身上發現前輩動的手腳。”

    看到顧長歌突然嚴肅起來，夏凝夢不由微微一怔。

    幾乎從未波動過的心境，又一次泛起了異樣的波瀾。

    夏凝夢美眸中波光流轉，她的嘴角又揚起了一抹動人的笑意。

    “那你願不願意為了那隻小靈狐，陪我吃一下這頓膳食？”

    “好。”

    聽到此話，顧長歌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竹箸，從夏凝夢那邊的湯汁中，取出了兩塊燙好的肉片，旋即又往她碗裏的蘸料抹了兩下，直接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夏凝夢剛準備拿起竹箸的潔白玉手，微微頓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顧長歌。

    看著他吃下自己調配好的火鍋肉。

    濃烈而嗆鼻的麻辣味道襲來，如同白雪上的滾燙岩漿。

    這種難以忍受的辣意與衝勁，嗆得顧長歌甚至都開始咳嗽了起來。

    但他顯然沒有吐出口中肉片的意思。

    顧長歌就這麽一邊咀嚼，一邊強行保持著正視夏凝夢的姿態。

    隻不過，他最終還是受不了這份過於麻辣的口感，沒辦法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淡定與冷靜。

    在他俊臉滿是潮紅、眼淚都被辣出來後，才勉勉強強的咽下了口中的肉片。

    整個過程，最多也就幾十秒的時間。

    可顧長歌卻覺得他今生接觸的辣意，怕是都比不上這一會兒的折磨。

    他上輩子就是個完全不吃辣的北方人。

    哪怕是到了這個女尊世界，顧長歌也幾乎不碰這些帶有辣味的調味品。

    如今強行吃下這些辣到沒朋友的火鍋肉，純粹是為了讓夏凝夢滿意他的態度，從而不會去迫害她身邊的楊夭兒。

    雖說柳夢璃也對他講述過，夏凝夢在天府時對她有過照顧。

    但顧長歌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相反，他有時理智的讓人覺得冷酷。

    這點兒所謂的師侄情分，不會變成顧長歌因此相信夏凝夢的自信。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句話，顧長歌從未忘記過。

    當然。

    他現在也有點兒後悔自己剛才套路夏凝夢了。

    畢竟他此時吃下的火鍋肉，都是從自己調配出來的致死量湯汁撈出來的。

    未入通靈境之前，顧長歌其實是沒辦法短時間用自身靈力解除身體本能的異樣狀態的。

    最多，自身靈力順著體內經脈來到上方時，能為他起到一點兒緩解的作用。

    這或許也是夏凝夢想要以此來逗弄他的原因所在。

    然而，顧長歌卻沒有停下來。

    他又往夏凝夢那邊的湯汁中撈出了一塊肉片，半分猶豫都沒有的放入口中。

    足以讓人一整天都不敢去茅廁的強烈辣意，席卷著顧長歌的口腔。

    盡管他已經被辣的俊臉通紅，一雙迷人的眼眸濕潤無比，眼角處的媚紅色澤濃鬱鮮豔。

    可顧長歌就是沒有停下往自己口中塞入火鍋肉的動作。

    因為夏凝夢沒有讓他停下來。

    一片，又一片。

    一片，再一片。

    鴛鴦鍋的另一側，僅有的六塊肉片，被顧長歌強行忍受著麻辣與折磨的咀嚼吞咽。

    到得現在，他再次往那邊下肉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在此期間，夏凝夢就這麽看著顧長歌折磨自己。

    她依舊在笑。

    笑得依舊很好看。

    但她嘴角勾起的笑意，卻在慢慢的縮小著弧度。

    隨著顧長歌毫不猶豫的將一塊塊肉片塞入口中。

    夏凝夢的笑顏，逐漸也開始沒了原本清麗殊璃的韻味。

    最終，笑意化為烏有，變成了一片平靜。

    直到顧長歌將重新燙好的火鍋肉夾起，白皙的右手微微顫抖著要放入他的口中時。

    啪嗒——

    竹箸被一陣強力擊打，原本夾著的火鍋肉，一下調入另一邊的湯汁之中。

    顧長歌抬起濕潤的雙眸，一時竟有些茫然的望向對麵的夏凝夢。

    她還是那麽美。

    美得令人心中無法壓製上湧的心動。

    隻是，她不再笑了。

    夏凝夢麵無表情的放下竹箸，仿佛剛剛打落顧長歌將要放入口中的肉片的人不是她一般。

    “我飽了。”

    顧長歌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怔怔的反應過來。

    “前輩，你不...不吃了？”

    夏凝夢看了他一眼，旋即竟是黛眉微皺的移開視線，冷淡的站起身來。

    “自己吃去吧。”

    說完，她直接朝著亭外走去。

    外麵的雨勢依舊。

    淅淅瀝瀝的小雨，裹挾著晚冬的寒風。

    好似這場冬日的微雨，都被襲來的冷冽輕風給吹拂的降下了寒意。

    這一次，夏凝夢的身上沒有了顧長歌曾看到過的空間波動，也沒有了那漫天飄舞的炫目妃蝶。

    細細的雨絲打在她的身上，濕潤了她玄墨的長發。

    顧長歌也站起身來，抬眸望著她的背影。

    此刻的他，還在強忍著口腔中的辣意。

    但顧長歌還是停下了他不停哈氣的緩解之舉。

    水潤的雙眸，阻礙了他的視線，卻不妨礙他靜靜的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倩影。

    他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比之從前還讓他說不清、道不明。

    直至夏凝夢走出了他的視線範圍，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顧長歌這才怔怔的回過神來。

    他轉頭看了一眼。

    石桌上，那個名為‘鴛鴦鍋’的銅鍋上方，還冒著一股股白氣。

    冬雨的寒風吹來，讓火鍋上的水蒸氣偏移了方向，溫暖了顧長歌的臉頰。

    他緩緩的坐了下來。

    辣意依然席卷著顧長歌的口腔，讓他不由拿過溫水，用漱口的方式緩解著身體的不適。

    好一會兒過去，他才算是勉強緩和了自己狼狽的模樣。

    顧長歌又站起身來，望向夏凝夢離去的方向。

    那裏，是一片水濛濛的雨景。

    但卻沒有那道令人心動的倩影。

    夏凝夢的突然離去，讓顧長歌感到有些茫然。

    他沒見過她不笑時的樣子。

    至少他與夏凝夢的幾次見麵，都是以她笑吟吟的離去告終。

    這讓顧長歌沒來由的湧上一股不習慣的感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習慣。

    明明他與她才見了幾次麵而已。

    可讓顧長歌都感到奇怪的是，他竟在下意識的對比夏凝夢前後不同的態度，給他帶來的異樣感觸。

    不知是那一刻，或許就是上一個瞬間。

    顧長歌的心底，湧上了一種不應該出現在他心中的判斷。

    她，生氣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