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

    顧長歌停頓了一下，旋即深深的吸了口氣，笑嘻嘻的道：

    “其實是我自己咯。

    畢竟你家兒子閉月羞花、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貌美如花、秀色可餐...

    由此看來，孩兒應是那‘此子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千古美人。

    所以，孩兒喜歡我自己，這很河狸吧？”

    顧紫真聞言一怔，旋即表情怪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好好說話！”

    顧長歌故作忸怩之態，白皙小手輕拍娘親雙肩。

    “哎呀，娘親，小男兒的事情哪裏是這麽打聽的？”

    顧紫真聽著自家兒子忽然的小男兒姿態，沒來由地一陣不適應。

    她忽然對自家兒子精湛的演技，以及厚如城牆般的臉皮，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更讓顧紫真感覺不對勁的是...

    她居然已經習慣自家兒子不像個小男子的日常表現了！

    以至於，當顧長歌突然表現出尋常小男兒的嬌羞姿態時，顧紫真莫名有種想要教訓他一頓的衝動...

    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讓顧紫真的心情頓時就不好了。

    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旋即道：

    “現在記起來你是個小男兒了，早先為娘說你的時候怎麽不記得？”

    顧長歌笑嘻嘻的又揉起了肩。

    “現在也不算晚嘛。”

    顧紫真無奈的搖了搖頭，歎道：

    “歌兒，你應該知道...人言可畏。”

    聽到這話，顧長歌沉默了許久，旋即淡然的笑了起來。

    “世人願我如煙，還願我曼麗又懶倦。

    世人亦看我癡狂，還看我風趣又端莊。

    世人更要我美豔，還要我冷麵不眨眼。”

    顧長歌輕輕呼了口氣，笑著說道：

    “倘若有朝一日，孩兒真做出了那驚世駭俗之事。

    世上之人，皆因此欺我，謗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

    娘，我當如何處之？ ”

    話音落下，顧紫真剛準備要拿起茶杯的手，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那張姣好的麵容，罕有的流露出了強烈的情緒波動，語氣微微發顫的道：

    “那你...當如何處之？”

    顧長歌淡然而笑，抬步走到顧紫真的身前。

    他舉起那杯桌上早已冷下來的茶，雙手為自家娘親奉上。

    “隻是忍她、讓她、由她、避她、耐她、敬她、不要理她...

    再待幾年，你且看她！”

    顧紫真心中劇震，猛地抬頭看著麵前這張容姿絕美的少年俊臉，一時竟有些恍惚起來。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顧長歌依舊舉著‘子敬母’的茶，笑道：

    “孩兒自己悟的。”

    顧紫真忽然愣住了。

    可愣了一會兒後，她又笑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顧紫真此時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釋然。

    “你的父親，曾經也說過這一道禪機。”

    這一次，輪到顧長歌愣住了。

    ...

    顧紫真重新回鳳閣理政去了。

    這一番母子對話，並沒有持續太多時間。

    因為顧紫真和顧長歌都是聰明人。

    有些事情，母子之間不明說，也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深意。

    當初琳琅姐妹來秦時，用的是看似毫無破綻的假身份。

    可對於始終對自家兒子上心的顧紫真而言，查出她們的存在並不困難。

    相應的，猜出那一對孿生姊妹與顧長歌之間的親近關係。

    這對於顧紫真來講，也不難。

    但她一直都沒有對顧長歌明說。

    直到今天，才算是坦誠布公的談了次心。

    顧紫真早已猜出自家兒子的心思。

    隻是，她始終都在糾結。

    在多年的世俗觀念，與母對子的親情之中，糾結了很久很久。

    最終，在那一段時隔多年的禪機重現之後，顧紫真做出了她的選擇。

    這個選擇對於一個母親來說，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顧長歌也感受到了自家娘親無言的支持。

    盡管他還沒有那麽了解那個神秘父親的過往。

    可如今看來，他的那位早已過世的父親，似乎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奇男子。

    顧長歌在府內的正堂中，安靜的坐了許久。

    等到日頭西斜，他才笑嗬嗬的去內廳用晚膳。

    “我這算不算是...開創男性後宮的第一人？”

    ...

    入夜。

    鸞鳳宮，宮後苑。

    月色灑在樹影花草之間。

    清輝如同大自然對人間的溫柔嗬護。

    明亮溫和的月輝下，仿佛將那一人一狐的倩影，映襯的愈發出塵脫俗。

    “喂，壞女人...”

    楊夭兒突然出聲，打破了這一份寧靜的氛圍。

    “嗯？”

    夏凝夢輕聲回應著，竟沒有半點兒以往不耐煩的態度，反而格外的溫和。

    “你說，顧哥哥的那一段禪機，到底是什麽意思？”

    楊夭兒窩在夏凝夢的懷裏，神情惆悵的抬頭望著清冷的殘月。

    壞女人帶著它去找顧哥哥的時候，她們正好聽到了正堂中的母子對話。

    兩女默默陪著顧長歌，靜靜到了黃昏時刻，才不動聲色的悄然離去。

    而那些對話，楊夭兒聽得半懂不懂。

    可奇怪的是，它的心情卻又極為複雜。

    它隻是個剛剛開了靈智沒多久的小靈狐罷了。

    可短短半年時間，楊夭兒卻承受了它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情傷。

    明明顧哥哥都沒有說他心屬之人是誰。

    它也沒怎麽聽懂顧哥哥與他母親對話的深意。

    但楊夭兒就是莫名的不開心。

    它很不開心。

    “我也不知道呢。”

    夏凝夢輕笑回應，也抬頭望了望不怎麽好看的殘月。

    “興許是他們母子倆在打啞謎呢？”

    楊夭兒很人性化的皺起了狐眉，心情不悅的輕哼一聲。

    “壞女人，騙狐。”

    夏凝夢笑了笑，伸手撫摸了一下楊夭兒的小腦袋。

    小狐狸沒有抗拒，任由這個壞女人擼它。

    “夭兒。”

    “嗯？”

    “我也問你一句禪機，如何？”

    楊夭兒將視線從天上的殘月轉回到身後的俏顏上。

    “我不會禪機。”

    “所以，要不要試試？”

    夏凝夢美眸中的笑意，有種讓人看不透的意味。

    “說不定，你就能聽懂小廚郎和他母親對話的深意了呢。”

    楊夭兒沉吟了一會兒，旋即道：

    “你問。”

    “若世上之人，愛他，念他，思他，戀他，爭他，搶他...”

    夏凝夢盯著楊夭兒逐漸茫然的好看眼眸，輕聲問道：

    “你當如何處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