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八 涵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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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從裏間傳出一聲喊:“有發現!”

    眾人舉著火把進入後堂,頓時發出一聲讚歎。隻見後堂正壁上畫著一幅巨大而精美的彩繪漆畫,畫麵的右上方約四分之一的篇幅是一隻五彩的鳳凰,在迎著日光起舞。而下方則是一艘華麗的畫舫,一個頭戴王冠的男子正推開舷窗向外呼救,目中滿是驚恐。而整幅畫的背景則是一條波濤洶湧的河流,眾人心頭湧上一股詭異之感。

    “這不是漢水嗎?”姬胡大喊一聲。人們隻覺心上一凜,可不是嗎?這不是當年周昭王南征時,因舟覆死於漢水時的場景嗎?什麽人這麽大膽,敢作畫諷刺?

    姬胡大怒:“逆賊!竟敢作畫毀譽先王,該千刀萬剮!”

    召伯虎沉默了好一陣,才得出結論:“此必是楚人所留。楚人以鳳鳥為圖騰,隻有他們才以昭王南征之事為傲,留畫以紀。這個宅子,怕是沒那麽簡單。”

    他的目光掃視了整個屋子,最後停留在窗下的榻幾上,隻見一支沾血的羽箭靜靜地被放置於幾上,旁邊還有一盂治外傷的膏藥與一團浸透了血的白布條。他將箭遞給姬多友:“你的箭!”

    姬多友一驚,果然見到箭身上刻著一個“友”字,驚愕不已:“真是我的箭!它怎麽在這裏?”

    “我明白了!”姬胡一拍腦門:“這是那個假船老大的!”

    “嘿呀,果然是他!”姬多友後悔不已:“當時要不是船搖晃得太厲害,我便一箭射中他心髒了,哪裏容得他在這猖狂?此人看起來是個頭目,不知是否已死在這裏?”

    “事情已很清楚了。”召伯虎在房中緩緩踱步:“此人在銅綠山行刺不成,帶著幾名礦奴逃了出來,與原先的死士團謀劃第二次行刺。或許有個什麽機緣,竟讓他們得到了楚王的支持,來到這座宅院籌備。今日行刺失敗,這個人正在房中換藥,不料被早已心懷二誌的死士們叫於前堂伏殺。我剛才看過了,那幾個黑衣人與礦奴肩上都沒有箭傷,此人定已從此處逃脫。”

    一番分析入情入理,姬多友佩服不已:“行啊!子穆兄,不愧在鎬京王城做過大司理的人啊!那此人是從何處脫逃的呢?”

    “當然是這裏。”召伯虎一指窗子:“窗台下與外側牆壁上都有滴落的血跡,咱們順著這個方向查找便是了。”

    窗外是一片小花園,而順著其中的林蔭小道,就到了一片小池塘。這一路之上,又橫了有四具屍體,一具黑衣人,另三具是礦奴。到了小池塘,眾人更覺詭異。今日午後一直下雨,池塘原該水位上漲才是,可它的水位卻十分地低,似乎是早被抽幹了,隻是因為今日的雨才勉強未見底。

    “快看!”姬胡一指池塘對麵:“那裏有個洞!”

    召伯虎抬眼一看,果然,有個半圓形的涵洞口子露在外頭,心中十分納悶:這麽一個小池塘,何需勞師動眾地修這麽個涵洞來導水?定有古怪。

    兩名軍士受命去洞口查看,剛走近便大叫一聲:“哎呀!”

    “怎麽了?”姬多友大喊道。

    “好像踩到屍體了,來幾個人幫忙!”

    大家七手八腳地從涵洞口下的淤泥裏拖出兩具糾纏在一起的屍體,似乎一個要提刀上去,另一個死拖著他的腿,被捅了數刀也不肯放手,最後提刀的那個被人一箭射中腦門,兩人一起滾了下來。提刀的是黑衣人,拖他腿的斷發紋身,夷人無疑。

    “什麽樣的人物?值得這麽多人拚死力護著?”召伯虎輕輕搖頭,指著涵洞口說:“那刺客定然循著洞口逃脫了,這洞定然連著外頭江河!把申侯請來。”

    申侯從前院急急趕來,額頭上的汗都沒擦幹淨,便向姬胡深施一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離這裏最近之外河是哪裏?”姬胡早已領會召伯虎的意思,直接問道。

    “是漢水,最近江岸離此宅約摸不到兩裏。”

    果然不出所料,召伯虎再問:“此宅地勢與漢水河麵孰高孰低?”

    申侯心中預估了一番:“應該是此宅地勢偏高,否則漢水豐水季時定會被淹。”

    召伯虎一指涵洞口:“請申侯於你軍中選出兩名精通水性之人,順這洞口潛去,看看能不能直通漢水?”

    “諾!”

    申侯帶來的兩名士兵是本地人,來服兵役前以在大湖澤采珠為業,可以潛入水下半炷香時間無需換氣的。召伯虎聽了眼中一亮,喃喃自語道:“采珠人------”他記得齊國濱海也出產大珍珠的。

    兩名軍士順著幽長的洞口下去了,一行人在池塘邊焦急地等待著。這當口,隻有召伯虎還有心情與申侯閑聊:“侯爺有沒有清點一下所有屍體?”

    “清點了,黑衣人一共有五具,礦奴一共有六具。”

    “其中有沒有肩上帶新鮮箭傷的?”

    “沒有。”

    召伯虎點點頭,問姬多友:“子良,你可記得當時在銅綠山,那些礦奴所住的地窩子?”

    “記得。”姬多友點點頭,姬胡也說:“我也記得,一個地窩子大約住七八個人。”

    “那礦奴的數目大約就對了,那刺客應該是已逃脫了。可是黑衣人的數目是否太少了,應該也有逃脫的吧!”

    他正扳手指算著呢,那兩軍潛水的軍士已經回來了,還從涵洞深處拖出一具礦奴的屍體:“這個應該是淹死在裏頭的。我們一直走了快一裏地,洞裏才見水,潛了一段時間,果然浮出水麵,就是漢水。這洞的入水口不到半裏外便是咱們早上渡河的登岸口。”

    申侯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麽說,這些人果然一直潛伏於此宅中,刻意假扮船夫誘我等渡河。太毒辣了!”

    “申侯!不是假扮船夫,而是潛水於岸邊蘆葦叢中,待太子的大船行至江心,便潛入船底鑿穿甲板。他們這是處心積慮要置太子,當然也包括我這王使,置我們於死地。且籌謀日久,其心可誅!”

    召伯虎一指那涵洞口:“此洞地勢高於漢水,便是防止水位倒灌入宅。若我所料不錯,洞口必有機關設置,平日裏封住洞口,使池塘水維持原狀。待到需緊急啟用之時,便打開洞口,放幹池塘水,再派人潛入漢水河中。”

    “我去找找!”姬多友蹚水過去好一番查找,終於在洞口旁找到一個石磨般大小的石盤,還有根石軸與洞口連接。雖然沉重無比,但好歹幾個力大男子也可以合力推動。

    姬胡無比後怕:“他們------他們為了害我竟這般心思縝密?”

    “太子殿下,他們設此機關恐怕不是專為了您,而是為了先昭王!”召伯虎冷冷地說,眾人皆是大驚失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