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澤水宮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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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己在前廳與紀薑鬥智鬥勇,中宮後殿裏,獳羊姒也沒閑著,正在對著落淚的夷己又是勸又是教訓的。

    “原是為了給娘娘分憂,才想讓伯姬去我宮中住幾日,待王後回來,一準把她送回來學規矩。”夷己抽泣著說。

    可無論她怎麽說,獳羊姒都不為所動,隻是叫伯姬出來與她見了一麵,說了一些話,便又領進去了。翻來覆去都隻有一句話:“王後娘娘臨走時有交代,伯姬必須留在中宮,不得留居別宮。我知你母女情深,但公主眼看著就是齊國世子妃了,娘娘可不能隻顧著自己,便不管她的前程了?若傳了出去,公主以後不也難做不是?”

    畢竟掛了個嫡公主的名頭,總不能敲鑼打鼓地送她去一個媵妾宮中,好叫天下人都知道她不是王後親生的是不是?獳羊姒隻差把這話挑明了,冷冷地瞧著她失望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娘娘好容易把伯姬帶順了些,假若又讓你橫插一杠子,豈不前功盡棄?”

    夷己失魂落魄的樣子正巧被中宮門外準備上步輦的紀薑瞧見了,她問豎刁:“那是怎麽回事?”

    “哦,沒事。算上這次,都第三回了。”豎刁滿不在乎地說:“一定是她看王後不在宮裏,想把女兒接回去團聚幾日,被拒絕了。”

    “有這事?”紀薑忽地有了興趣:“難怪別人常說她與王後早就關係不睦,看來兩人就差撕破臉了。”

    豎刁會意:“娘娘,需不需要奴才和她搭搭關係?”

    紀薑甩甩頭:“且放一放再說。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辦。”

    “娘娘思慮周全。那齊國視我紀國如仇敵,怎能讓那齊薑順順當當入宮?”豎刁滿有把握地說。

    “自然要讓她入宮,隻有她入了宮,放在本宮眼皮子底下,才好擺布。”紀薑冷笑著說:“可笑那位召國公夫人,自以為把王後璽印護住了便萬事大吉了。哼!”

    召己不肯交出王後印璽,自然沒臉幹預齊薑入宮之事,那麽自己便有了全權處置此事之權。哼!齊薑,這回不死也要讓你脫層皮,她攥緊了拳頭。

    “你說什麽?紀薑派人整修澤水宮,要給齊薑居住?”召己一臉不敢置信,盯著獳羊姒問道。

    “她定是不懷好意!”黃嬴也憤忿說道:“澤水宮裏被抄得一塌糊塗,什麽都沒了,自我搬出後,聽說還不時鬧鬼。宮裏這麽多房屋,她偏偏指了這麽個地方,定是有什麽陰謀詭計!”

    七嘴八舌地,召己反而鎮定了下來:“都稍安勿躁,這個齊薑畢竟是齊侯之妹,此番入宮也是心意難測。不如咱們靜觀其變。”

    澤水宮三麵環水,隻有一個東麵與陸上一片小樹林相臨,本來因其獨特的地貌,番己特意撥來給來自河流水澤之地的鄧曼與黃嬴居住。可自打鄧曼死後,這裏無論何時都顯得陰森森的,便是白天也帶著三分鬼氣。緊接著便是黃嬴搬走,這裏更是成為王宮禁地,任誰都繞著這個地方走。

    可這麽個鬼地方,紀薑卻偏偏把初入王宮的齊薑安置於此處,便是個傻子也明白她是故意在整齊薑呢!這倒是可以想見的,紀侯譖殺齊哀侯,天下皆知,身為齊侯之妹,她能不記恨這殺兄仇人?連周天子都不太待見齊薑,還沒想好納不納,何況是元凶之女?能不搶先一步除去這心腹之患嗎?

    沒想到這齊薑倒是個膽大的,二話沒說,入宮當日便高高興興搬入了澤水宮。看到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還開心得很,沒口子地誇這地方好,連著在剛修好的木橋上踱了好幾個來回。

    獳羊姒聽到宮人的回稟,隻覺自己的太陽穴跳了兩跳,這小丫頭真是不知深淺,別出什麽事才好?便暗自從中宮撥了兩個宮女,兩名內侍過去侍候著,既是保護,也是監督。

    沒想到當天晚上便有事發生了。

    夜黑如墨,月暗星稀,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天際,四周靜寂和落針可聞。一個白乎乎的人影晃晃悠悠地踏上了木橋,嘴裏還尖聲細氣地哼著江漢小調------那聲音在暗夜裏聽來,直令人毛骨悚然。

    聲音直傳入澤水宮,有膽大的宮人扒在窗格上透過窗縫朝外望去。那白影梳著高髻,插著珠釵,似乎是個女子,一轉臉,隻看見白乎乎的一張臉,麵目模糊。宮人們嚇得趕緊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在窗下擠作一團瑟瑟發抖:“是鄧曼娘娘的冤魂來索命了!------”

    “我去會會這個‘鬼’!”一聲清脆如鳳啼的女聲,宮人們抬頭一望,原來是齊薑正站在門口,身旁是她的兩個從齊國帶來的貼身侍婢。

    “不行啊!您不能去呀,那不是人,是鬼呀!”

    “到底是人還是鬼,不會一會怎麽知道?”齊薑滿不在乎地笑笑。

    “吱呀”一聲推開側宮門,走出不上四十步,便到了木橋邊。那白影尤自在又哭又笑地,忽聽“喂?”一聲喊,似是嚇了一跳,本能地轉過臉來,露出一張塗脂抹粉的長長馬臉。齊薑看得分明,這分明是一個男扮女裝的宦官!

    還沒等那人作出反應,三塊石頭已衝著他的麵門砸了過來,他一偏腦袋,一塊石頭正砸中他的額頭,頓時鮮血時流,清晰地喊出“哎喲!”

    這一聲“哎喲”徹底露出餡,齊薑大喊道:“鬼會流血嗎?你分明是在裝神弄鬼,待我把你捉住,看看你這一張臉是哪個宮裏出來的?”

    那“鬼”嚇得扭頭就跑,齊薑帶著二女追過木橋,便也放棄了追趕。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手掌,衝著那人的背影喊道:“想嚇唬我?沒到外頭打聽打聽姑娘的本事嗎?”

    天一亮,齊薑澤水宮鬥鬼的故事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周王宮。召己讚歎不已:“一個小姑娘,不想竟有如此膽色?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此女不凡!”

    她忽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對獳羊姒說:“吩咐下去,每日夜裏在澤水宮畔的小樹林裏安排暗哨值班,以防不測。齊薑雖有膽色,並非普通閨閣女子,但這後宮中的鬼蜮伎倆,還是不得不防啊!”

    “諾!”獳羊姒應聲而去。

    秋寥宮內,豎刁正捂著剛包紮好的額頭跪在主子麵前請罪:“娘娘恕罪,都是奴才不中用,誤了娘娘的事。”說到聲情並茂處,還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看到他這樣,紀薑也頗有些不忍,搖搖手中的羅帕道:“罷了罷了,此事也怪不上你。都是咱們小看了那個丫頭片子,膽子竟這樣大,真是不可小覷呀!”

    豎刁委委屈屈地站起來,正待說些什麽,忽見一個小宮女步履急促地走了進來,張口說道:“稟娘娘,那個------那個齊薑姑娘來了!”

    “什麽?”紀薑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她來做什麽?”同時與豎刁交換了一個慌亂的眼神。

    “說是感謝娘娘接她入宮並安排住處,特意來拜望娘娘,別無他意。”小宮女言語清楚。

    紀薑定了定神,一個連位分都沒有的女子,別說是沒有證據,便是知道事是自己辦的,又能如何?她瞟了眼豎刁,吩咐道:“你躲進去,千萬別叫她看見!”豎刁一閃身從後門躲了出去。

    齊薑帶著一名女侍,梟梟婷婷走了進來,頓時室中一亮。她上著一件煙柳色的銀錯金雙鳳織錦短襖,下著淺碧色輕柳軟紋束腰長裙,頭上綰著如雲陽的朝月髻,上頭隻紮著一條累金絲嵌寶石金帶飾。整個人如一枝早春風中的玉蘭花苞,真是明媚鮮豔至極。

    這般模樣惹得紀薑心中又酸又妒,端著架子接受了齊薑的拜謝:“臣女初入宮中,得娘娘多方照拂,特來拜謝。特意從國中帶來一點心意,萬望娘娘笑納!”

    紀薑命宮女接過禮盒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對通體赤金的鐲子,打成滾圓的荷葉寬邊釧兒狀,上頭鑲有兩顆紅寶石,璀璨奪目。紀薑麵不改色的蓋上盒蓋,淡淡地說:“多謝姑娘了!我梳妝盒中也有不少這般的鐲子,都是大王賞的,本宮都戴不過來呢!”

    齊薑聞聽此言並無慍色,反而四下張望了一下,裝作不在意地問:“咦?昨日引我入宮的那位公公呢?聽說他在娘娘跟前最為得力,今日怎麽不見他呢?”

    紀薑麵皮一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日他恰巧不當值,回去歇著了。”

    “那真是不巧了!”齊薑站了起來,深深施了個禮:“娘娘,我還需去中宮拜望,先告辭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紀薑麵色鐵青,一抬手打翻了案上的禮盒,那對赤金鐲子滾了出來,在地毯上滾了老遠。

    “娘娘,”豎刁從裏頭走了出來:“看來她已知道了,咱們已經算是打草驚蛇,以後必須得小心了。”

    “等著瞧!”紀薑咬著嘴唇恨恨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