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到底是誰。”田麗子眼睛盯著陸晉雲，卻又好像沒有在看他。

    她的眼神沒有聚焦，兩眼空洞，喃喃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陸晉雲也愣住了。

    顯然，他也沒有想到，田麗子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田麗子說完才反應過來，她好像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那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田麗子著急忙慌地解釋，“你別誤會，我……”

    “我明白。”陸晉雲說，“其實有些事，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你需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的告訴你。”

    陸晉雲說出這話，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

    他的心裏也一直在打鼓，看著田麗子的眼睛目不轉睛。

    他看不出田麗子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也揣摩不到。

    “沒關係，”田麗子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你不想跟我說，說明……”

    說明你還並沒有完全信任我。

    她沒有繼續看陸晉雲，把視線重新移回到設計稿上麵。

    陸晉雲看著她認真的模樣，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你應該猜的出來，我家裏情況很複雜，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甚至可能我說出來，你都覺得不敢相信。”

    田麗子抬頭看著他，卻從陸晉雲的眼裏，看到了自嘲。

    這是田麗子第一次在驕傲的陸晉雲眼中，看到這樣的情緒。

    她突然設計也畫不下去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畫了？”陸晉雲見她低著頭老半天，都沒有繼續創作的意思，失笑。

    田麗子沉默的把東西收起來，搖搖頭：“不畫了。”

    陸晉雲幫田麗子把小桌板收起來，又扶著田麗子躺下，田麗子看著陸晉雲，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陸晉雲關了燈，在病房裏的行軍床上躺下。

    兩個人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陸晉雲在田麗子醒過來之前，就醒了。

    他放在枕頭下麵的BP機一直在響，陸晉雲拿出來，看到上麵顯示著宋婷婷的BP機號碼。

    他並不打算回過去，可是宋婷婷卻一遍又一遍的打進來。

    陸晉雲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事，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打開門去了護士站，借用護士站的電話，給宋婷婷打了回去。

    “什麽事？”陸晉雲的聲音冰冷。

    電話那頭的宋婷婷聲音很是驚喜：“晉雲！你真的給我打回來了！”

    陸晉雲不耐：“你要是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別別別！”宋婷婷趕緊說，“我打電話來，是要告訴你，阿姨要回京城了。”

    陸晉雲沒有說話。

    宋婷婷繼續說：“我們現在就在車站，阿姨要先去海市，然後再坐火車回京城。晉雲……你要來送送阿姨嗎？”

    “不了，”陸晉雲直接了當的拒絕，“麗子現在還在住院，沒有人照顧，你們一路順風。”

    “她住院了？”宋婷婷語氣裏滿是驚訝，“真的假的？”

    陸晉雲語氣冷漠：“她撞到桌子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既然你現在知道了，就順便把這件事告訴她吧。沒其他的事情，我就掛了。”

    “唉唉唉！”宋婷婷又一次喊住了陸晉雲，“我有事！真有事！”

    陸晉雲沉默著，等著宋婷婷說下去：“你告訴我，那個田麗子到底是誰？”

    她這話問得奇怪，陸晉雲也覺得可笑：“你這問的是什麽問題？她當然就是田麗子。”

    “陸晉雲，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宋婷婷著急道。

    “我不想聽你任何的解釋，”陸晉雲說，“麗子就是麗子，不管她是誰，在我這裏，她都隻是田麗子。懂了？”

    說完這句話，陸晉雲就再也沒有給宋婷婷說話的機會，他掛斷了電話，轉身離開。

    但是宋婷婷的話，卻一直回蕩在陸晉雲心頭。

    宋婷婷雖然愚蠢，但是陸晉雲要認識了她好幾年，無緣無故的她不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

    但是田麗子又能是誰呢？

    陸晉雲又不是剛認識田麗子，田麗子進紡織廠的時候，入職手續都是陸晉雲幫她辦的，她的身家背景，陸晉雲再清楚不過了。

    宋婷婷剛掛斷電話，齊雪琴就走過來。

    “婷婷，你給誰打電話呢？”

    宋婷婷僵硬地一笑：“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回去的時間。她說等回京城之後，要約著您一起喝茶。”

    齊雪琴“嗯”了一聲，不冷不熱地回應。

    宋婷婷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又開口：“我……我也給晉雲打了一個電話。”

    齊雪琴看了她一眼，宋婷婷說：“我隻是告訴他，我們要走了，晉雲說，讓我們一路順風。”

    她偷偷瞄了一眼齊雪琴的臉色，發現她聽到陸晉雲的話，神色居然沒有一絲波瀾。

    宋婷婷心裏直發怵。她一直知道陸家的人對親情都很淡漠，卻從未想過，竟然淡漠到這種地步。

    “我們走吧。”齊雪琴轉身，“先去田家村看看。”

    “好。”宋婷婷趕緊跟上去。

    她買了兩張去田家村的車票，和齊雪琴上了車：“齊阿姨，我們真的要去嗎？聽說那裏挺窮的，我覺得……”

    “去看看。”齊雪琴的話裏，滿是不容置疑。

    她如此堅定，宋婷婷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日齊雪琴讓她調查田麗子生母的事情之後，她心裏就滿是疑問。

    一個毫無文化的農村婦女，到底有什麽好調查的？

    可即便如此，當她把孫秀貞的所有信息都告訴齊雪琴的時候，她還是決定，要親自去田家村見一見這個孫秀貞。

    就好像是要親眼確認什麽一樣。

    汽車顛簸了幾個小時，終於到了田家村所在的鎮上。

    齊雪琴和宋婷婷下了車，按照指示，坐上了去村裏的公交車。輾轉幾次，終於到了田家村。

    一眼望去，四處都是農田，腳下也是泥窪地，宋婷婷滿臉嫌棄，這種路，一腳下去，可能都會把她的皮鞋弄髒！

    “田麗子家在哪？”齊雪琴問。

    宋婷婷趕緊給齊雪琴引路，她一邊走一邊說：“齊阿姨，你看田麗子的資料就應該知道，她那樣的家庭背景，母親說不定就是個野蠻的鄉村婦女，您到底為什麽一定要見她啊？”

    “沒有文化和野蠻的形象，都是可以裝出來的，”齊雪琴說，“但是有些人的臉，不管怎麽變，我都能一眼認出來。”

    宋婷婷還是不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有幾個人朝著他們走過來，宋婷婷趕緊上去問：“你們好，請問田家怎麽走？”

    其中一個人哈哈大笑：“小姑娘，我們這是田家村，一半以上的人都姓田，你說的是哪個田家？”

    宋婷婷傻眼了，她把這茬給忘了：“田麗子家。”

    她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就響起來：“你找她家幹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