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吃過飯蘇悅和衛珩辭別了家人一起出發去火車站，兩人中途有一段路可以同行，這讓從昨晚就憋著氣兒的衛珩舒坦了許多。
    蘇悅暗暗揉了揉腰，嗔怒的瞪著一旁正給她剝橘子的男人，這廝昨晚也不知道發的什麽瘋，就跟有今天沒明天一樣，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折騰了一宿。
    衛珩絲毫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的剝去橘子上的白色脈絡，然後湊到蘇悅唇邊，嗓音低沉磁性：“媳婦兒，吃橘子。”
    蘇悅冷漠的瞥他一眼，張開嘴恨恨的咀嚼著橘子，把嘴裏的橘子當成衛珩一樣，衛珩輕柔一笑，惹得蘇悅又給他一個大白眼。
    “嗬嗬，兩位小同誌是新婚小夫妻麽，感情可真好。”坐在兩人對麵的老太太笑嗬嗬的說道。
    她從進來就關注著這對長相俊秀的夫妻倆了，一看就是男同誌讓女同誌不開心了，正小心的哄著呢，看那感情多好，眼神對視間多黏糊，她個老太婆都不好意思了。
    對麵老太太莫約六七十歲的年紀，斑白的發絲一絲不苟不苟的梳在腦後，碎發用黑色的卡子別著，看人時一雙眼睛溫和含笑，身上穿的黑布衣裳也是漿洗的很幹淨，一看就是一位利索整潔的老太太。
    蘇悅抬眼笑笑：“婆婆，我們孩子都四歲了。”哪還是新婚小夫妻呢。
    老太太呦了一眼，仔細盯著兩人，詫異不已：“孩子都這麽大了啊，我看你這丫頭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還以為你們剛結婚呐，真是老了老了，眼神不行嘍！”
    蘇悅嗯了一聲禮貌的笑笑沒吭聲，老太太是個健談的，或許又是因為獨自一人，說說話能打發時間，她又問道：“小兩口去哪啊？”
    “我和我愛人一起出差。”蘇悅說著從包裏掏了兩個橘子遞過去。
    老太太推拒一番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她剛才在旁邊聞著橘子的酸甜味，那嘴裏也是控製不住的分泌口水了，就是不好意思問人家孩子要。
    “出差好啊，小兩口是有出息的。”
    “婆婆您這麽大年紀了還自己坐火車呢。”蘇悅好奇道。
    這老太太看著也快七十的人了，而這輛火車是從皖省開過來的，又是硬座，老太太坐了這麽久還精神飽滿的，身板可真硬朗。
    老太太眼角笑紋皺起，和藹的笑起來，“我是來看我兒子兒媳的，我兒子可有出息了，是軍人呢。”
    老太太說起兒子時臉上又驕傲又自豪。
    蘇悅也不吝嗇誇讚：“那可真不錯，當軍人保家衛國，多榮耀的事。”
    “對了，婆婆，您兒子在哪當兵啊，我愛人曾經也是當兵的，這可真巧了。”
    聞言老太太渾濁的眼神就看向衛珩了，衛珩對她沉穩的點點頭，得知麵前這個年輕人和兒子一樣也是當兵的，老太太的笑容都更熱情真誠了些。
    她從包裏小心的翻出一張巴掌大的牛皮紙，像是從信封上剪下來的，上麵應該是地址，老太太笑道：“我隻知道在京市，這還是第一次來呢，下了火車還要問其他同誌才能找到路了。”
    京市?
    蘇悅和衛珩對視一眼，心裏一動，京市火車站就是剛才他們上車的那一站，如果老太太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在上一站就該下車了。
    蘇悅抬眼看向因為快要見到兒子而樂嗬嗬的的老太太，忍不住說道：“婆婆，能讓我看下地址嗎？”
    老太太就把地址給蘇悅了，她自認為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麵前這倆小同誌都是不錯的孩子。
    “這……”蘇悅看了一眼地址就皺起眉，不僅僅是因為地址太過眼熟，過了兩秒她將牛皮紙還給老太太，斟酌著說道：“婆婆，您如果在京市下車的話，上一次停車時您就該下去了，再坐下去，隻會離京市越來越遠。”
    “啥？”老太太猛的睜大眼，神色頓時驚慌起來，“我坐過了？不可能啊……”
    “真的，婆婆，上一站才是京市火車站。”
    “那……那可咋辦啊，剛才你們沒來之前那位子上的同誌說還要好久才到京市啊，咋能騙我呐！良心咋這麽壞呢，騙我一個老婆子有啥意思哦！”
    說著老太太就拍起了大腿，拿著座位底下的兩個大蛇皮袋就要走，蘇悅連忙拉住她，“婆婆，您先別急，現在火車已經開動了，您就是急也沒辦法，我們先找乘務員問問看有沒有往京市去的車，別急啊，不是什麽大事，能解決。”
    老太太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嘴裏一直說著那人怎麽騙她一個不識字的老婆子，壞了良心之類的話，也沒怎麽反抗被蘇悅拉著就坐到了位子上。
    旁邊的人也被吸引過來，紛紛勸說著老太太不要著急上火，那麽大年紀了別氣出個好歹來，要相信乘務員。
    衛珩去找乘務員了，蘇悅拉著老太太的手給她倒了杯水，語氣輕柔的安撫道：“婆婆，不瞞您說，您兒子駐地的地址我去過那邊軍訓，您說說您兒子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認識呢。”
    她說這話隻是想安慰一下老太太緊張的情緒，沒想著就那麽巧合的認識，畢竟那營地裏有一兩萬人呢，她哪能都認識。
    老太太這會兒也極力鎮定下來，顫抖著手回握住蘇悅的，臉色還有點蒼白，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定定神說道：“我兒子叫章海亮，小名亮子，孩子你知道嗎？”
    “什麽？”蘇悅微微睜大眼睛，眼底閃過詫異，沒想到還是個耳熟的人名，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章海亮麽？
    她在火車上遇上了章海亮他下錯火車站的老娘，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蘇悅還不能確定是不是重名，她看著老太太試探的問道：“那您兒媳婦是不是叫秦貴芝，大孫子八歲了，叫章敏浩？”
    隱約記得衛珩和她說過，章海亮父親早些年就去世了，家裏隻有一個寡母，而且前段時間章海亮媳婦兒帶著孩子來隨軍，幾個相熟的朋友聚了聚。
    她見過章海亮的媳婦兒，是個性子溫柔樸實的婦人，年紀比章海亮大了兩歲，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蘇悅對她印象還不錯，也就記住了她的名字。
    老太太眼睛亮起，抓著蘇悅的手一下子收緊了，連連點頭，高興道：“是是是，我兒媳就是叫秦貴芝啊，大孫子叫浩浩，小同誌你真的認識啊？”
    蘇悅含笑頷首：“是的，大娘，您兒媳和孫子前段時間剛來隨軍是吧，我們還一起聚過呢。”
    既然是章海亮的親娘，還是叫大娘合適。
    這下老太太是一點也不慌了，她信任的看著蘇悅，拍掌大笑：“可不是麽，我兒媳婦就是剛隨軍的。”
    蘇悅疑惑道：“那您怎麽會下錯站呢，章同誌理應在出站口等著您啊？”
    說起這個，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攏攏頭發，“怪我，孩子日子過得不容易，貴芝這不又懷上了嗎，身子不方便，我就想來照顧一段時間，來之前為了省那幾毛錢的電話費……”
    剩餘的話就是老太太不說，蘇悅也了解了，為了省幾毛錢，這老太太沒告訴兒子兒媳自己要來的事，自己照著信封上的地址一個人就摸過來了。
    蘇悅無奈的搖搖頭，這老太太也是膽大，那麽大年紀了拎著兩大袋子東西跑了幾千裏，萬一路上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再說，幾十塊的路費都掏了還在乎那幾毛錢電話費麽！
    等衛珩帶著乘務員回來時，遠遠的就見他媳婦兒和老太太相談甚歡，也不知道他媳婦兒說了什麽，老太太樂的前仰後合，牙花子都笑出來了，一點也不見剛才的緊張。
    他挑眉無聲的詢問自家媳婦，蘇悅起身簡單的和衛珩解釋了幾句，衛珩聽罷也感歎太過巧合。
    之後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和乘務員交代一番老太太的事，下一站就找了往返的列車送老太太上去，並且衛珩又給章海亮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他老娘來了，趕緊找個人過來接人。
    那頭的張海亮一開始還以為衛珩是在忽悠他，他老娘咋可能會出現在京市，他前兩天打電話回家報喜還是他老娘接的，直到從電話筒裏聽到老娘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嚇得差點握不住電話。
    我的老天爺哎，他老娘出息了，居然不吭不響的自己跑過來了，想起衛珩和他說坐過站的事，他頓時驚起一身冷汗，不敢在深想下去。
    “好兄弟，這回謝謝你了，不然……等你回來咱在好好聚聚，我當麵感謝你。”
    章海亮抹了一把汗，等掛斷電話才虛驚不已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瞪著前麵喘了幾口粗氣，他就這一個老娘哎，要是出了啥事，他後悔都沒地兒去。
    又拿起電話撥了出去，營地到火車站要五六小時的時間，他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過去，不過好在今天是胡自強那小子出去購買物資，能讓他老娘搭個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