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翠今天的打扮和昨天並沒有什麽不同，臉上畫著淡妝，眉毛描的彎彎，嘴唇上是紅色的唇彩，模樣倒是清秀了些，她看著克勞德關上門，往辦公室裏走了幾步，抬眼望著蘇悅。
    “坐。”蘇悅淡聲道：“喝點什麽？”
    “哦，白開水就行，謝謝。”方翠在沙發上坐下來，手裏的黑色皮包放在膝上，她也不亂看，眼睛就盯在桌麵上。
    蘇悅用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杯溫水，然後直奔主題道：“找我什麽事？”
    方翠喝了兩口水，放下杯子，神情有些躊躇，輕聲道：“我聽說，你們服裝廠的衣裳被別的廠子抄襲了。”
    蘇悅挑了下眉，冷淡的睨著她，“是，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蘇悅對她說話向來這麽不客氣，方翠也習慣了，要真是對她客客氣氣的，方翠還害怕呢，她舔了下唇，接著道：“是這樣的，我好像知道是哪個廠子抄襲的。”
    “哦？”蘇悅這下真詫異了，她倚靠著沙發，認真打量著方翠，克勞德還沒查出來呢，方翠就知道了？
    她失笑，“那你說說，是哪個廠子？地址在哪裏？”
    方翠也看出來蘇悅不相信她，實際上，她能知道也是碰巧，她組織了下語言道：“在聚龍村那邊，我聽說那邊的服裝比批發市場的便宜，前天就去看了下，那個服裝廠是村辦企業，一整個村的人都在裏麵做衣裳，村口還有人守著，拿貨的人挺多的，想要進去還要有熟人帶，我看了下料子，不太好就沒要，之前沒想起來，還是昨天和秦姐聊天才想起來那些村民做的衣裳就是你們服裝廠那幾款。”
    “我說的是真的，也沒必要騙你，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親自去看看。”方翠最後說道。
    她今天來找蘇悅也是做了一番心理準備，她知道憑借蘇悅的本事找出源頭工廠是遲早的事，她這麽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邀功的，方翠也怕蘇悅誤會。
    雖然蘇悅不待見她，可蘇悅之前幫過她好幾次，她兒子能治好病也有蘇悅借給她錢的原因，不然她兒子撐不到做手術，想了想，還是過來了。
    反正她說了，蘇悅信不信隨便，方翠問心無愧，這是她還給蘇悅的人情。
    蘇悅嘴角的笑容微斂，她當然能看出方翠說的是真話。
    聚龍村她知道，在羊城郊區那邊，當地的人依靠種田和養殖為生，什麽時候居然開了家服裝廠，怪不得克勞德找不到。
    蘇悅臉上看不出表情，方翠說完這些就想離開，她還要趕著回去開店，店長電員都是她自已，關一會兒門就損失百十塊錢，她小本生意，少賺一分錢也心疼。
    蘇悅也沒攔她，不管怎麽樣，方翠給了她這個消息，蘇悅對她道了聲謝。
    方翠拎著包站在門口，神色頗有些複雜，吸了口氣，道：“不用謝，是我謝謝你還差不多。”
    最起碼蘇悅知道她在羊城，也沒告訴旁人，好幾年了，山前村的那些人也沒過來找過她，所有人都當她死在外麵了，這樣最好。
    方翠說完，擰開門把手就離開了。
    蘇悅望著緊閉的門，拿起電話撥出去，簡單的通知下去，不一會兒克勞德就進來了，嚴肅道：“蘇總，車準備好了。”
    蘇悅一邊穿上大衣一邊走出去，廠裏的律師已經在等著了，三人坐上車，朝聚龍村駛去。
    現在的羊城遠不如後世繁榮發達，車子駛離了市區，越靠近郊區，周邊的景色越慢慢就變得破敗，低矮的房屋，灰撲撲的穿著，泥土摻雜著碎石頭的小路，輪胎壓上去吱吱響。
    車軲轆壓上一塊磚頭，克勞德被墩的身子歪了歪，他扶著車窗向外看去，入眼的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莊稼田，他不由得感歎，“這邊風景還不錯，就是路太差了，在這開廠沒個好交通也不行啊。”
    俗話說，想要富，先修路，沒條好道車子進不去，東西都運輸不出來。
    蘇悅坐在後座，聞言暼過去一眼，要想修一條路那這麽容易，政府不撥款，村民們又沒錢，想修也修不成。
    那個村辦服裝廠出售的服裝要不是款式新穎，賣的又便宜，哪會有客戶大老遠的跑這鄉下進貨。
    其實蘇悅猜的不錯，這個村辦廠子一開始生產的是隨處可見的普通款式，自然沒人要，一塊錢一斤都賣不出去，損失不少，後來想著抄襲市麵上最受歡迎最洋氣的服裝，再給價格定低點，就不信沒有人要。
    事實證明，他們這麽辦還真成功了，每天去村裏批發的小攤販不要太多。
    一陣灰塵揚起，小路對麵駛來幾輛小汽車，路太窄，隻能慢慢錯過去，蘇悅給克勞德使了個眼色，克勞德頷首，長腿一邁就下車了，和一個開麵包車的接上話，遞了根煙過去，笑道：“你們也是去聚龍村批發服裝的？”
    來天朝幾年，克勞德的中文早就說的十分棒了，要是不看臉，光聽聲音沒人會懷疑他是外國人。
    開車的男人接過煙別在耳後，他以為克勞德也是去批發服裝的，和他談起來，“是啊，不過你們怎麽來這麽晚，估計要排老久的隊了，等到你們，不知道還有沒有呢。”
    畢竟就是一個小作坊，每天能生產出來的量也就那些。
    克勞德和男人聊了幾句，提出想要看看衣裳，男人隨意的解開蛇皮袋口，裏麵赫然是“幽若”的盜版款式。
    克勞德上車對蘇悅點點頭，蘇悅頷首，垂下眼簾，方翠沒騙人，果然是從聚龍村流出去的。
    車子沒開多久就到了聚龍村，門口果然有幾個青壯年在守著，十來輛運貨的車停在裏麵，有村民推著裝了衣裳的板車從廠裏出來，一一搬到麵包車上。
    克勞德降下車窗，打量了下那幾個在村口走來走去的青壯年，再想想自已的身板，這要是發生衝突，，靠他們三個，那不是挨打的份兒麽？完全是去送菜的。
    他轉頭看向蘇悅，皺眉，道：“蘇總，要不咱們先回去？”
    就算不發生什麽，把保安隊叫來壯膽也中啊，一個村子都是一夥的，他們這明擺著砸人飯碗來了，人家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