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蒲葦磐石的誓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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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汪瓷生眼睛。
這對她第一次看到,就幾乎要為之傾倒美麗眼睛中,此時不管出現什麽樣神情,她都不想錯過。
汪瓷生笑了。
她輕輕扶著屹湘肩膀,說:“來。”
lara她們身後,悄悄先上了車。
屹湘跟汪瓷生走小徑上。
腳下是方木鋪成路麵,密密北美紅鬆之間,汪瓷生高跟鞋踩出篤篤篤細響,緩慢而優雅。
剛剛下過雨,地麵卻不見濕滑。走上去非常舒服。如果不是有心事,這樣慢慢一同散散步,倒是極美。
汪瓷生回頭看了看屹湘。
屹湘落後了小半步,汪瓷生等了她片刻。
“我以為你不會問我。”她說。
屹湘心裏咯噔一下。
這不是她們第一次麵對這個話題。隻是上次是被動接受,這一次她主動提及。心裏複雜時不言而喻。
“別有負擔。”汪瓷生明察秋毫,微笑著,說:“我打心眼兒裏,一直希望你能問。也好給我一個機會解釋。雖然那應該算我經曆過陰暗東西。如非必要,實不想跟人談起。”
車燈遠遠,照亮腳下小徑。
汪瓷生溫和微笑,坦然鎮定。
“那麽,到底有沒有?”屹湘問。
“你指是有沒有利用鄔載文感情?”汪瓷生反問。
確切說,是有沒有介入鄔載文婚姻、有沒有利用不正當手段竊取鄔氏財富,像鄔家人指責那樣,害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但是屹湘畢竟沒有忍心這麽當麵問出來。
“我很難相信,如果沒有話,那你後來很多做法,不是出於內疚。”屹湘直說。
汪瓷生笑意深。
屹湘眉一蹙。
“抱歉,”她停下,微笑著,過來擁抱了屹湘一下,管屹湘看起來並不高興,她雙手扶著她肩膀,說:“抱歉我有點兒失態,但是你這樣關心我過去,我還是很高興……你對鄔家本事情看來有點兒數?”
“你能不能嚴肅點兒?”屹湘皺眉。
汪瓷生笑著,說:“你這生氣樣子,跟多多好像……啊,多多真是個可愛孩子。”
屹湘沉默。
汪瓷生她沉默中,慢慢斂了笑意,說:“凡事不可聽一麵之詞。左右都聽,也未必是事實全部。當年事情,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之處。我告訴過你,作為一個女人,我既沒有不尊重我婚姻,我也沒有破壞過別人婚姻。這話絕沒有假。至於鄔載文……”汪瓷生歎了口氣。
她慢慢往前走了幾步,邊走邊說:“跟我之間恩怨糾葛實是太多。後來一舉拿下鄔氏,不能說不是趁人之危,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點利用他所謂感情,但是你聽完我這邊故事版本,再做評判不遲。我想大概得花費點兒時間,現已經很晚了。我習慣晚睡,倒沒有關係。你會不會覺得太累?”
“我還沒有倒過時差來。”屹湘回答。
“那好,我量簡短說。”汪瓷生站下,默然望了紅鬆林片刻,說:“我剛到美國時候那狼狽日子就不提了……跟鄔載文認識時候,我已經有一點點錢。自己有一點,丈夫也有一點。關於那次婚姻,外界很多非議,我從不乎……乎就是怎麽能過好,至於別人怎麽看,那太不重要。身邊從來也沒缺過追求者,各種各樣目都有,當然不乏看中錢,多是想給我錢。我雖不是君子,什麽樣錢不能要,還是有數。盜竊和明搶這兩樣,想想就罷了。我還是安於得到通過努力和付出交換回來錢,這樣比較安心……有人說我把婚姻當成投資了……”
她此時背對著屹湘,屹湘看到她挺直背。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確是這世上成功狙擊手。從未失敗過。”
“那大概是因為,你總有幸會遇到愛你人。”屹湘走過去,站到她身邊。
汪瓷生半晌沒有出聲。
“後來呢?”屹湘問。
“後來,我知道原來跟鄔載文淵源,早很久就開始了。我拍第一個廣告,是鄔氏羊絨手套。隻是一個很小副牌平麵廣告,對鄔氏對那支副牌,都是微不足道,但是對我來說,是明天早餐……就是這樣一支小廣告,我還要試鏡。試鏡那天,攝影棚外等候時候,遇到了一個樣子很帥氣男人,當時以為他隻是鄔氏員工。他給我很多指點。當時我太緊張,一門心思得到那個工作,並沒有想其他。拍攝結束離開時,也沒意識到該謝謝那個人。後來我得到了那個工作。後來鄔氏不少工作機會,都有聯係我。隻是我漸漸已經不需要那份工作了。我開始創業、我嫁了人……認識鄔載文後,斷斷續續,早前這些往事,都被提起來。也知道了,當初那第一個廣告工作,都是鄔載文通過他助理交待下去……這是種施恩,當時未必圖報。但當我可以為他所用,就是套現時候。非常遺憾,管我非常努力,但是我努力並不足以讓多人重視,反而是我能嫁給什麽樣人,
讓人有利可圖,顯得至關重要……當然這些都是後來得到印證。起初,合作還算愉。但隨著合作加深,我開始意識到,鄔載文要並不是起碼不隻是大宗生意。”
汪瓷生輕搖了下頭。
尤其她第一任丈夫去世之後,鄔載文機心漸漸凸顯。
誠然鄔載文與她年貌相當,風流倜儻。但她當年眾多追求者中,卻也並不是顯眼,也不是慷慨。並且他已婚身份,已經讓他顯然不可能成為她首選。但他讓她信任,除了困難時候得到幫助,還有他看起來是真設身處地為她著想,奉獻給她是智慧和經驗。
“……就算那個時候,除了勇氣和腦子,我賴以立足,也還隻有勉強算年輕年紀,還有這一點點說得過去樣子。除了這些,還有些野心。並不甘心於遺產繼承,總想著事業還可以做大些。野心不切實際,就成了貪心。”汪瓷生語氣中沒有多少無奈,那些仿佛是過眼雲煙,已經過去了,“不過我有我底線。守住了,就沒有什麽。那些年通過我,鄔載文獲得了多少事業上好處,隻有他自己知道。正如他後來親口對我說,這也許是他做過回報高一筆投資……”
“……”屹湘看著汪瓷生。她想說點兒什麽,汪瓷生微笑阻止她。
她拍拍屹湘手,“你願意聽下去,我就把故事說完。”
屹湘點頭。
“好。”汪瓷生慢慢走著。
身後車燈距離遠了些,也許是lara讓車子停了緣故。
lara總是能貼心知道她此時需要什麽。
她需要是一點點黑暗。
太亮了,她會覺得難以對女兒說出這些過往。
“你大概不能體會我聽到這句話時候心情……當一個人,他曾經說過他是你朋友,也說過愛你,但,你不過是他一筆投資?當然這是後話了。還好從來沒有對他有過‘朋友’之外幻想。也從來沒有跟他有過任何超越朋友界限接觸。就算他說愛我但是已經結婚了,那麽多束縛不可能立即擺脫,逼到他那個深愛他妻子幾乎走投無路……我從來沒有認為那是他為了和我一起而做努力。他女人從未斷過,我從不是他女人中一個。就算他表現、也宣稱,瘋狂愛我。這事兒真是瘋狂——什麽樣男人,會一邊說著愛這個女人,一邊說他希望我幸福,還從中牽線,將這個女人迫不及待介紹給別男人?對方就是百達繼承人,也就是先夫……”汪瓷生說。
她看屹湘。
屹湘聽出來,汪瓷生唯有對百達繼承人用了“先夫”稱呼。這說明這個人,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她心裏有些難過。她想汪瓷生應知道她難過。因為她頓住了。
屹湘搖了搖頭。
汪瓷生卻過了好一會兒,才平複情緒繼續說下去。
“……這原本是鄔載文做大算盤。那時候我正經曆一次重大挫折,無心跟任何人發展感情。事業上危機,跟我母親之間裂痕,都折磨我。但正如你所說,幸運是,我總能遇到真愛我人。這一次,又是。先夫是真正溫厚善良人。我何其有幸,再遇深愛我人,有幸重擁有幸福家庭,有牢靠後盾和堅定支持。而鄔載文,之後連續投資失敗,又急於撈本,一錯再錯,原本非常穩固紡織業、又有強大現金流,都被他折騰淨了,已經嚴重影響到鄔氏生存。”
涼風徐徐吹過來,屹湘抹了下額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