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棘城的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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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信灣右岸,聽濤沙漠,黑石城。

    黃沙隨風,撲打著連綿的黑石建築。

    中午。

    所有人,無論是衣著華麗,還是帶著腳鐐,無論在室內室外,都被祭祀帶領著,向就近的蠍子神像跪拜祈禱。

    城市地下,寬大的地下水脈處。

    一群奴隸剛剛跪拜祈禱後,就被鞭打著回到龍骨水車上,吱扭扭地踩著。

    其中稍壯青年趁著監工離開,鼓勵身旁雙目無神的瘦子:“相信我,我們要得救了!”

    “你騙人,幾天前你就這麽說!”

    “是真的!好日子要來了!”見這人不信,他左右一瞥,低聲解釋,“我以前是大辛水軍的人,你是知道的!”

    “……”

    “三天前,我遇到了個被俘虜的紅衣貴人,他說起水軍高層都很瞧不起,對王公秘事也很清楚,他這樣的人被抓,肯定會有人來救的!”

    “他騙你的,不會有人來主動蛇尾角……”

    “你信我,他手上沒有繭,皮膚比豆腐還白,身上一點瘡疤都沒有,牙齒整齊,頭發又黑又濃……最主要的是感覺,他身上有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氣勢,我在水師元帥身上都沒看見過。這絕對是個貴人啊!”

    “是麽?”陰沉的聲音從腦後傳來。

    青年瞪大眼睛,冒著冷汗回頭,說話的是個耳朵上穿著兩根尖牙,渾身打著許多金屬環的祭祀。

    “看來那個口氣很大的家夥,還真是個大人物?”祭祀轉著杯口大的鼻環,“倒是有些怠慢了。”

    旁邊跟班接話:

    “我覺得還是存疑,這種人不應該暴露自己,不然監管就更嚴了……”

    “可能是不想受辱?”

    “或者有陰謀!”

    祭祀冷哼:“不管怎麽樣,不能再放在這裏了,送去更大的城市吧……”

    他們走後,那青年麵如死灰。

    ……

    幾個小時後。

    被金黃神力籠罩的鐵籠被捆在巨大的蜥蜴身後,由軍隊送,離開黑石城。

    籠中紅衣青年托腮側躺,悠閑地看著手裏的書卷。

    突然,他抬頭一瞥枯死樹木,光影變幻中,好似有個模糊的人影。

    他挑釁笑著,衝那人勾了勾手指。

    “你在做什麽!”臉上有黑色骷髏紋身的戰士,手持黑石斧衝了過來。

    “逗弄一隻噬主的狗。”紅衣青年搖頭晃腦,很是得意。

    戰士麵色一變,瞥了眼前麵的祭祀:“瞎說,我才不噬主!”

    青年一愣,哈哈大笑。

    “阿斯納憨直,還請公子不要欺負他。”那祭祀不知什麽時候竟從前麵出現在了蜥蜴背上。

    青年看著他,拖著下巴皺眉:“咦,你是……”

    這挺胸昂首:“鄙人黑崇祭祀。”

    “哦,那什麽祭祀……”紅衣公子嘴裏一陣含混,轉移話題,“說起來,這邊應該是青帝入侵後占的地盤吧,為什麽你們打扮地像崇敬死亡的北神王一係?”

    祭祀一眯眼,黑氣中隱現綠光:“閣下究竟是誰,為什麽什麽都知道?”

    “你可以叫我……”他咬唇思索,看到旁邊斜陽,用書一敲頭,“無限風光,盡付殘陽夕照~我便是金霞公子,付夕照!”

    這祭祀無言看著他,就像在看個傻子。

    “不喜歡?那要不我再編一個?”

    “嗬,不急,終歸有你說實話的一天。”這祭祀咬牙切齒地笑著,轉過身神色猙獰地一揮手,一道慘綠骷髏飛出——轟!沙山崩解!

    潛伏裏麵的巨大殺蟲炸成一灘粘液。

    押送的戰士和奴隸統統跪地,讚頌神使威能。

    付夕照抖了抖書上的殺,笑著翻了個身,繼續搖頭晃腦地閱讀……

    ……

    一串長長的人龍,舉著帶著荊棘頭冠的骷髏頭旗幟,沿著海岸線跋涉。

    沙沙的邁步聲中,人們赤裸的腳磨破,在沙上留下血腳印。

    後麵有人摔倒,再沒起來,拖出的血路引來了盤旋的禿鷲。

    每個人都神色麻木,身上的荊棘藤蔓當他們停下來就亮起綠色符文,逼迫他們痛苦前行;

    沙灘後麵是沙灘;

    山崖後是另一個山崖……

    這趟折磨好像永沒有盡頭。

    就在大家快失去意識時,有頭戴荊棘冠的人手持皮鞭,騎著馬,在旁邊溫和的勸告:“你們不要抵抗,不要抗拒神靈的力量,接受它,它會緩解痛苦!”

    有男人身上荊棘解開,跪地哭了出來,大喊“棘神在上”。

    自此,一個個人解開束縛,跪地祈禱。

    終於,仍被束縛的隻剩下三個人。

    一個強壯的短發男人,以及被他攙扶的形容枯槁的婦人,還有個八九歲的女童。

    拿皮鞭的走來,看著西沉的太陽:“你們要辜負我神的慈恩?”

    沒人回答。

    他拿鞭子指婦人:“你怎麽回事?”

    女人嘴巴綠光一閃,可以說話了。

    她聲音滿是恨意:“你的神殺了我一家,我跟它不共戴天!”

    “嗬,可悲的瀆神者!”他眼中凶光一閃,接連甩鞭,女人連忙摟住女兒,緊閉雙眼,卻沒感覺到疼;

    那短發男人不知何時擋在了前麵,被打的渾身開裂。

    半晌施暴者氣喘籲籲停下:“好,寧死不屈是吧?你們等著!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之後荊棘刺激他們加速,狂奔向海岸線的盡頭;

    一座建築頂部布滿尖刺的小城。

    尖刺城。

    城中廣場。

    奴隸在一天的勞作後,在離幾十米高的金字塔祭台最遠的邊沿跪下,遙望上麵刻著的煉獄一般的宗教壁畫,表情各異地沉默著。

    身穿大袖長袍的城中貴人走來,三五成群地站在前排:

    “各位,如果偉大的神不需要信仰,那些奴隸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沒有意義,既不能創造美好的藝術,也不懂思辨和哲理。”

    “他們除了吃就是睡,跟牲畜沒什麽兩樣!”

    “哈,被我們使喚,讓我們能夠專心為神靈奉獻出美好,不也很有價值嗎?”

    “兄台高見,哈哈哈哈!”

    身穿尖刺黑甲的圖騰武士前來,分列中央大道兩旁。

    金袍老祭祀,拄著荊棘權杖從中走來。

    他祭壇前一跺腳,大地一震,所有人閉嘴,偌大廣場鴉雀無聲。

    “棘神至公無私,信神者賞,不信則罰。”他淡淡道,“今日,你們將看到不信者的下場,明白自己生活在什麽樣的天堂!”

    說話間,兩堆人被趕了進來。

    其中一批是女人,無論年紀都被扯去衣服,趕到了左邊。

    跪著的奴隸瞪大眼睛,雙目赤紅;

    自認高雅的相互對視,拉了拉領口,呲牙笑得好似惡鬼。

    金袍祭祀的聲音回蕩:“她們本可成為光榮的信徒,受棘神庇護的姐妹,但她們拒不接受神靈的恩惠!

    如今,她們將成為你們虔誠的獎賞。

    今晚將是她們最後一夜!”

    在野獸般的歡呼聲中,左邊傳來壓抑的哭聲。

    “至於這些——”

    他指向右手邊。無數男人怒目而視,渾身顫抖,動彈不得,身上荊棘不斷放出綠光。

    “血祭!”

    一個個男人被荊棘空著著走上祭壇,在斷頭台被砍去頭顱。

    每次砍頭,祭祀都帶領信徒大聲誦讀教義,歇斯底裏的聲音讓屠殺好似一場默劇。

    左邊,枯槁女子緊緊摟著孩子,輕輕哼唱:“好娃娃不說話,好娃娃睡著了……”

    聽著聽著,女孩可能累慘了,竟真在這癲狂的環境下閉上了眼。

    母親理了理孩子的頭發,將自己及腰的長發擰成了一股,環上了孩子脖子,顫抖哽咽:“豆豆,一會兒就過去了……”

    突然,她手一停,愣愣抬頭。

    之前護住她們的短發男子一步步登上了祭台。

    先前被獻祭的人的血順著祭台壁畫的紋路往下流,給滅絕人性的祭祀壁畫添上赤紅。

    此時教條的誦讀已到尾聲;

    衣冠楚楚的祭祀站麵前大喊,下方的人海狂熱跪拜:“神愛我,敬棘神,向偉大的棘神獻上敬禮吧!準備迎接神啟!”

    短發男子被按在腥臭的斷頭台,麵對台下十幾個死不瞑目的蒼白頭顱。

    身後刀斧舉起!

    祭祀低頭,滿臉陰寒發出重複了無數次的喝問:“棘神在上,你可悔悟?”

    男子抬頭,露出一張眉角有疤的娃娃臉;

    正是萬全!

    “我悔悟!”他笑容燦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