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還……”明明再簡短一句話不過，譽宸卻覺得分外難以問出口，心間好像壓著千萬斤重擔。

    他的手又控製不住的開始抖，但他現在連管自己手的心思都沒有了，終於問出了他從知道霍桐失明以來就想問的問題。

    “那你現在……還怕黑嗎？”

    譽宸簡直不敢想，對一個怕黑的人來說永墜黑暗是一種怎樣的痛苦，而這些，都是因為他！

    霍桐愣了愣，她一直以為譽宸不知道她怕黑這件事。

    “你怎麽知道的？”霍桐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但很快就覺得其實這並不重要，淡淡回答了譽宸問的，“現在已經沒事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多麽輕輕鬆鬆的回答啊，但背後的真相卻是霍桐最開始的一年時間隻能在醫院度日，聽到醫生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準備鎮定劑’。

    過程當然是痛苦的，但……

    霍桐無意識的苦笑著搖了搖頭，但現在的確已經沒事了。

    她不再抗拒黑暗，甚至逐漸習慣，現在她覺得自己都已經能徹底接受這個事實了。

    譽宸把霍桐的所有反應看在眼裏，心裏知道事實當然沒有她說的這麽簡單，如果真的這麽輕鬆，短短兩年時間，霍桐也不會變化這麽大。

    “你的眼睛真的沒有可能了嗎？”譽宸眼底逐漸浮現一片隱忍的紅意，為了穩住顫抖的聲線沉了聲音。

    現在醫學技術這麽發達，霍桐失明也不是先天性的，而是…而是因為一時糊塗，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譽宸不在乎錢或者別的任何問題，隻要能治好霍桐，譽宸什麽都願意做。

    但這顯然晚了，譽宸的決心沒有任何意義。

    憑著霍家對霍桐的疼愛，憑著霍棣的手段，要真的有辦法能治好霍桐，一定不會拖到這個時候。

    兩年時間足夠霍家遍尋名醫了，可霍桐卻一副已經全然接受失明的狀態，譽宸知道，這已經無形中告訴了所有人最絕望的結果。

    譽宸問的時候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隻是有些不死心，可沒想到霍桐卻說，“也不是。”

    譽宸頓時眼前一亮，無比驚喜，“真的？！”

    他實在是太過激動，不然譽宸平日裏這麽精明一人不會看不出來霍桐幾乎明擺在臉上的戲謔。

    “隻是……”霍桐玩味的拖長了聲音。

    “隻是什麽？”譽宸急切的追問。

    即使霍桐還沒說，譽宸也能猜到接下來的話肯定不簡單，要是真那麽簡單，霍桐早就重見光明了。

    霍桐能感受到譽宸的急切，她卻不著急說。

    其實根本就沒什麽辦法，血塊壓迫視覺神經，除了一些奇跡般的想象，基本隻能靠手術解決，但是血塊縮在的位置太危險了，動手術的風險太大，霍家不可能拿霍桐過得命冒險。

    但她聽到譽宸這麽問，忽然心裏就冒出好些個不該有的想法。

    霍桐想，當初譽宸說拋棄她就拋棄她，兩年後卻又死纏爛打擺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架勢。

    她從沒有對哪件事這麽猶疑過，但譽宸的心意實在讓霍桐費解。

    她不能明白，為什麽看起來愛的那麽深的人可以那麽絕情，既然曾經那麽絕情，那現在的深情款款是不是也是裝的，隻要那麽一丁點考驗就可以原形畢露？

    這種想法一旦生出來就再難遏製住，就好像終於衝破了土壤的嫩芽，瘋狂舒展生長，生來便蠱惑人心的本事。

    霍桐在譽宸急切的追問中覺得自己就像個壞透頂的妖精，她輕聲說，“隻是需要你的眼睛~”

    這話似乎很好理解，卻又好像沒那麽容易理解。

    譽宸驚疑不定，“小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聽到譽宸瞬間就變了的語氣，霍桐原本空洞的眼神在此刻竟似乎多出了幾分寒意，她冷笑一聲，“聽不懂嗎？需要你的眼睛，隻要你把你的眼角膜捐給我，我就能好。”

    譽宸總算從驚喜中冷靜下來，聽出霍桐話裏的不對勁。

    他雖然不清楚霍桐的具體情況，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霍桐的失明跟是眼角膜根本就沒關係。

    而且，如果真的隻需要眼角膜就能知道霍桐，霍桐早就好了，按霍家的能力，為霍桐找到一雙眼角膜並不是難事。

    更何況角膜中沒有血管之類的東西，所以不需要考慮抗原和抗體的問題，所以角膜不會出現排斥反應，因此也不需要配型，任何人的眼角膜都可以用。

    譽宸眼神落寞，霍桐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怨他吧……

    “小桐，如果你能沒事，我什麽都願意做。”譽宸無比心痛的說著最虔誠的話，“假如時間真的能倒流，我哪怕自己殺了我自己，也絕對不會做半分傷害你的事。”

    這一下都快給霍桐整懵了，她還以為譽宸一聽說要用他的眼睛換她的眼睛就退縮，沒想到接下來譽宸說的竟然這好一番情深似海的情話。

    “你、你少跟我說這些。”霍桐不自在的假咳了一聲，“咳，我們接著說正事。”

    譽宸時刻謹記他應該注重當下，不能把霍桐一次一次往過去那些痛苦的回憶裏拖，即使心裏還有好多話想說，卻也還是忍住了為自己解釋的衝動，沒再說那些沉重的事情。

    霍桐大概是太想轉移話題，她主動該說，“你和李梅到底怎麽回事？她是你的委托人，你今天這麽對她，不會有事嗎？”

    譽宸這一行好歹也屬於服務行業，李梅是出了錢的，譽宸卻把事情鬧成這樣，他公司那邊真的不會有事嗎？

    “我早有打算，不會有事，你放心。”譽宸糟糕的心情多少被霍桐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給安慰了些，聲音也跟著柔了幾分。

    “誰擔心了你。”霍桐嘴硬，卻好像隻是走個嘴硬的過程，立刻又說，“你說……今天李梅為什麽要這麽做？得罪我，對她有什麽好處？”

    這話說得頗為霸氣，譽宸一愣神，他覺得這一瞬霍桐又回到了兩年前，那時候，她還是誰都不敢惹的霍家大小姐，靜海著名青年女畫家，張揚又肆意，那時候她說話總是這樣猖狂。

    所以之前的譽宸總覺得霍桐可能屬螃蟹的，說話總是這麽衝~

    這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了……一隻大螃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