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珺將托盤放在了祖母身旁的案桌上，注意到祖母慢條斯理地收了信，心中微動，隻看向托盤，笑著問道：“祖母，這裏頭是什麽呀？”

    這托盤上罩著一塊紅綢，瞧不出裏麵放了什麽，不過沒什麽重量。

    “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老夫人眸色微閃，伸手將江蘭珺拉到身旁坐下，笑著道：“等會兒牙婆來了，珺兒可要幫祖母挑兩個人。”

    “好。”

    江蘭珺沒有問祖母為什麽要挑人。

    很快，牙婆就領著八個丫鬟婆子走了進來。

    江蘭珺的視線在這八人身上一一劃過，眼中滿是驚異。

    這八人竟都是身有不足之處的。

    似是察覺了江蘭珺的驚訝，崔老夫人笑了笑，解釋道：“我這兩日夜裏總有些睡不踏實，醒來後便覺得應該做一些事情。正巧聽說牙婆那兒有一些個略有不足之處的丫頭婆子，便叫牙婆送了他們過來。”

    老夫人看向了畏畏縮縮的八人，放緩了語調：“不論你們最後能否留下，剩下的人都可以拿上二兩銀子。”

    頓時有幾人眼睛一亮的抬起頭來。

    不過比起被剩下才能拿到那二兩銀子，能留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小心覷著這屋裏的擺設，瞧著都很稀鬆平常，可他們知道，這屋裏隨便拿出去一樣都足夠他們好活大半輩子。

    “珺兒，你來幫祖母挑上一兩人吧。”

    江蘭珺沒有拒絕。

    打從她和謝殊的婚事定下後，不管是祖母還是大伯母和母親，她們全都有意無意的，教她一些事情，就比如這一次的挑人。

    她讓八人全都抬眼看她。

    這八人是四個丫鬟，四個婆子，瞧著都很瘦削體弱，想來因為她們身上的不足，很難賺到銀子，吃喝都成了問題，便都有些不好看。

    這一次來江府，八人都是收拾過的，但仔細看去，還能瞧出一些東西來。

    比如最左的那個丫鬟，眼神靈活，瞧著滿臉真誠，卻給人一種過分活躍的滑溜感，不像是可以認真做活的。

    又比如中間那個婆子，別看她外頭的衣衫洗的很幹淨，裏麵的袖子和衣襟露出來的一點卻是發黑泛著油光的，顯然是不常換洗的。

    還有……

    看了一圈，又問了幾個問題，江蘭珺最後選了一個叫做阿生的丫鬟以及一個自稱花婆的婆子。

    阿生雖很瘦弱，但眼神清明，常年吃不飽就她有些麵黃肌瘦，可她的五官很是精致，若是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定然不會難看到哪裏去。

    隻可惜她的左手斷了兩指，雙腿也有一些高低，走得慢一些還看不出來，可一旦走得快了，這一腳高一腳低的情況就會十分顯眼。

    花婆四肢健在，隻是一張臉上有好幾條猙獰縱橫的疤，扭曲猙獰得像是臉上爬了好幾條蟲子，膽子小的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瞧見這張臉，會嚇暈過去都說不定。

    但花婆給人的感覺很幹淨，不僅是身上幹淨，她的眼神也很幹淨。

    “祖母，您覺得這樣可以麽？”

    江蘭珺來到了老夫人的跟前，將阿生和花婆領了上前來。

    老夫人看了看阿生，又看了看花婆，無人注意到，在老夫人看向花婆時，眼底一閃而逝的精光。

    “那就留下她們兩個吧。”

    老夫人笑著道：“點翠，你安排她們兩個住下，環錦，你去拿了銀子分給她們吧。”

    兩個丫鬟應聲領著人一起退了出去。

    老夫人看向江蘭珺，含笑道：“珺兒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要與祖母說？”

    “是。”

    江蘭珺也不遲疑，輕聲說了方奶娘的事情。

    老夫人詫異，她看向江蘭珺的目光中頓時異彩連連。

    “珺兒，你很好，真的很好。”老夫人舒心的笑了，她還道當年的事情隻能靠她和楊老夫人這兩個老婆子去查了，不曾想，她們這個孫女（外孫女）竟比她們還快一些。

    江蘭珺被誇得有些臉紅。

    “祖母，可要見一見方奶娘？”

    “不了。”

    老夫人搖頭，“你也說了，有人要殺方奶娘。你們好不容易把她藏了起來，就先藏著，等到合適的機會再叫她出來也不遲。”

    說著，老夫人將那蓋著紅綢的托盤推到了江蘭珺的跟前。

    “原先還想瞞著你，如今瞧來，倒是不用了。”

    “祖母？”

    江蘭珺不解，老夫人卻已經掀開了紅綢，露出了托盤上的一個物件兒。

    竟是一截紅繩。

    江蘭珺茫然看向祖母，不知是什麽意思。

    老夫人拿起了紅繩，在手中看了一會兒，放在了江蘭珺的手心裏，“這是你娘的東西，在你娘一歲的時候，你外祖母親自編了給你娘戴上的，往後那些年月裏，你娘從來不曾離身，照理說，也應該是隨著你娘的屍身一起埋葬墳塋，可是前些日子你外祖母卻在一人身上瞧見了這截紅繩。”

    江蘭珺呆住。

    這是她娘的紅繩？

    可是……

    她無措地看向老夫人，腦子亂亂的，嘴唇輕顫，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你先收著。”

    老夫人合上了江蘭珺的手指，正好握緊了這截紅繩，“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放心，很快的。”

    江蘭珺攥緊了手中的紅繩，眼神漸漸清明。

    是的，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

    因著越來越臨近秋闈，宋夫子忙著給江唯風三兄弟的考前輔導，便有些顧不上江蘭珺幾個姑娘的授課了，他去找了崔老夫人談了一個時辰，回來後就暫時取消了江蘭珺姐妹幾人的課，隻等秋闈過後再開始。

    得知這一消息，當屬江蘭琪最高興了。

    江蘭珺也很開心，也不知是不是因她開始練武了，現在不似上一世那麽愛讀書了。

    隻沒事的時候拿出話本子看著，或者叫白露抱了琴來，對窗彈琴，極少數時候才會拿著書看或者練兩張大字。

    而今日江蘭珺從鬆鶴院回來，就讓所有的丫鬟退了出去，隻一個人關在了房裏呆著。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不知道她們姑娘這是怎麽了。

    可沒有吩咐，她們也不敢打擾，隻能安靜地守在外麵。

    好在沒有多久，江蘭珺就喚了人進去，讓人拿了話本子給她讀。

    江蘭珺懶懶地靠在軟榻上，視線落在院子裏的海棠樹上，卻見珍珠一臉急色地跑了進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