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靠在軟枕上，閉目不語。

    蒼白女人抿了抿唇，忽然跪在了崔老夫人的床前。

    “老夫人，妾身來到府中的確初心不正，但這些年來，妾身從不曾做過一件對不起府裏的事情。”

    她深深地低著頭，“請老夫人看在妾身這一次幫了府上的份上，不要薄待了芯姐兒和靄哥兒，妾身感激不盡。”

    老夫人許久不曾說話。

    良久，她慢慢睜眼，看向地上的人。

    “劉姨娘，你當知道，此事，還不曾完。”

    “是，妾身知道。”

    “往後，我會讓人在後麵設一個小佛堂，你便在裏麵住著吧。葉紅，你守著你家姨娘。”

    “是。”

    ……

    江蘭珺攙扶著楊老夫人往她的芙蕖院去，謝殊遲疑地跟在後麵。

    他有一些話想要和江蘭珺說，可瞧著天色，卻有些不合適。

    楊老夫人忽然拍了拍江蘭珺的手臂，輕聲道：“珺兒，讓如蘭扶我吧。”

    閔嬤嬤上前，笑著扶住了楊老夫人，“四姑娘，就讓老奴來吧。”

    “去和小公爺說會兒話吧，瞧他都要等急了。”

    楊老夫人笑著打趣了一句，又指著不遠處的廊下道：“我就在那兒等你，珺兒可要快些過來啊。如蘭，走吧。”

    江蘭珺目送著楊老夫人和閔嬤嬤稍稍走遠了一些，謝殊已經來到了她的身旁。

    “可曾嚇到？”謝殊眼中擔憂，從江蘭珊說自己是遊魂時，他便一直在擔心她會害怕。

    江蘭珺搖了搖頭，“不怕。”

    這是實話。

    甚至在得知現在的“江蘭珊”都是遊魂的那一刻，她陡然輕鬆——

    要害她的，並不是她的嫡親姐姐江蘭珊，而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遊魂。

    “謝殊，你說白龍寺的高僧能否驅除二姐體內的遊魂？”

    聞言，謝殊微微一頓。

    他抬眼看她，輕聲道：“你可曾想過，這一切都是江蘭珊自導自演的騙局？”

    江蘭珊搖頭。

    她可以重活一世再來一次，那世間有遊魂又有何不可信的？何必為難自己，非要認定惡的就是江蘭珊，而不是外來的遊魂？

    “我想試試。”

    “若真如那位‘江蘭珊’所言，原先的江蘭珊在很小的時候就藏了起來，那她回來的時候可能仍是那個孩子。”

    “我知道。”

    “……”

    謝殊沉默，沒再言語。

    江蘭珺卻提起了別的事情。

    “今晚這一切是祖母和外祖母聯手安排的，是為了在閆武侯跟前洗清兩府與突厥的關係麽？”

    從鬆鶴院出來到這一路，她都在想此事。

    還有，“我二姐被你帶了回來，那趙全呢？還有蔣婆子的那把短刀是怎麽一回事？”

    謝殊本想細說，不遠處的楊老夫人輕咳了兩聲，他和江蘭珺不自覺看了過去。

    江蘭珺頓了頓，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道：“今天實在是太晚了，你怕是一天不曾好好休息，先回去吧，等明日下午，我去尋你。”

    “好。”

    謝殊彎了眉眼，“我等你。”

    江蘭珺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就不送你出去啦，你自個兒回去，路上小心。”

    “好。”

    “珺兒。”

    楊老夫人的聲音傳來，“該回了。”

    江蘭珺應了一聲，提著裙擺往楊老夫人那兒跑去，停下後，轉身衝著謝殊揮了揮手，這才扶著楊老夫人繼續往芙蕖院去。

    謝殊站在原地，直到江蘭珺和楊老夫人的身影徹底隱入夜色之中，才由著江府的小廝領著往外去。

    ……

    一覺醒來，江蘭珺才發現外頭已是日上三竿，昨晚與她同床的外祖母也已經起了身，這會兒並不在芙蕖院，也不知是往鬆鶴院去了，還是回了戚家在京城的院子。

    江蘭珺擁著被子發了會兒呆，才喊了白露她們進來伺候她起身。

    才用了膳，鬆鶴院來人請她過去。

    江蘭珺頓了頓，點了寒露和小滿隨她同去。

    到了鬆鶴院，江蘭珺才發現，不僅她來了，李氏也在。

    李氏正在同崔老夫人輕聲說著話，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珺姐兒來了。快來，快來瞧瞧這些可有你喜歡的。”

    江蘭珺走上前去才發現，在祖母和李氏中間有一個托盤，上麵放了許多未經打磨的寶石。

    “這是今早宮裏賜下來的，說是芯姐兒既已經完婚，那珺姐兒你的婚期也能定下了，叫珺姐兒用這些寶石做首飾。”說到這裏，李氏的眸色冷了冷，“皇上親自選了日子，九月初十。距今不到一個月。”

    老夫人的臉色淡淡，倒是看不出太多的喜怒來。

    “既然是聖命，我們遵了便是。也不用挑了，都叫珺兒拿回去吧。”

    說到這裏，老夫人頓了頓，又道：“劉姨娘的死先瞞著，閆武侯和戚家那邊也已經通了氣，暫時不會叫人知道。你們先別讓芯姐兒還有靄哥兒知道。”

    李氏點頭應下。

    江蘭珺卻遲疑道：“祖母，是不是可以告訴三姐姐？她……”

    “不用。”老夫人看向江蘭珺，眸色微動，忽然道：“我讓人在鬆鶴院後麵設了一個小佛堂，回頭芯姐兒或者靄哥兒問起劉姨娘，都說她在小佛堂之中養病。等什麽時候能說開了，我自會告訴你們。”

    李氏麵不改色地頷首。

    這是世家慣用的一種處理方式，劉姨娘本就病重，讓她遠著人養病，等過些日子就對外人道劉姨娘沒能熬過去，這事兒也就遮掩過去了。

    江蘭珺卻不似李氏這般想。

    她隱約察覺到祖母的別有用意。

    她放在心上，沒表現出什麽來。

    不過崔老夫人還是看出了一些，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

    從鬆鶴院出來，江蘭珺被日光晃了眼，怔了怔，對身後捧著珠寶的小滿和寒露道：“我們回吧。”

    才回芙蕖院，就見白露拿著一張請帖，滿臉是笑地走了回來。

    “姑娘！”瞧見江蘭珺，白露小臉一亮，快步走了過來，“姑娘，小公爺的馬車已經在門外等著姑娘了！”

    江蘭珺頷首，視線落在了白露手中的請帖上，“這是？”

    “這是林相嫡女林姑娘叫人送來的請帖。”

    林幼薇？

    江蘭珺心中微動，接過請帖看了起來。

    原來是邀請她去參加五日後的品香詩會。

    這品香詩會，江蘭珺隻在上一世聞過其名，卻從來未曾參加過。

    品香詩會是京城貴女才能夠參加的詩會，據說二十多年前，是還嫁給皇帝的皇後發起的，直到皇後出嫁，這品香詩會的發起人才變成如今這般，由貴女們輪著主持。

    這一次正巧是林幼薇主持這一次的品香詩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