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流言更快的，是皇帝的反應。

    江蘭珺才得知這些中傷江府的謠言，還沒來得及有什麽舉措，皇帝就在朝上嗬責了江二老爺，下朝後，更是一道貶官的旨意送進了江府。

    江二老爺被貶出京，三日後就要前往嶺南任一縣之令。

    距離過年不過兩個月，而從京城往嶺南去，卻不是兩個月就一定能到的。

    得知這一消息的江蘭珺顧不上許多，當即往江府去了。

    謝殊是陪著江蘭珺一同回去的。

    江府的氣氛十分低迷，連行走過往的下人全都放輕了手腳，不敢發出丁點兒的大聲。

    江蘭珺一路往鬆鶴院去了。

    直到瞧見祖母還算紅潤的臉色和尚好的精神，江蘭珺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好孩子，你怎麽回來了？”

    老夫人雖是這麽說，卻丁點兒不意外江蘭珺的回來。

    江蘭珺在老夫人身旁坐下，“我不放心。”

    她又道：“爹真的三天後就要啟程前往嶺南？”

    “聖旨上說的，哪裏能不去？”老夫人說這話時，眸色有點冷。

    江蘭珺皺眉：“皇帝這是不打算遮掩了？”

    “怎麽不遮掩了？”

    老夫人笑，“這不還是遮遮掩掩麽？要不是前頭這些江府賣女求榮的謠言四起，皇帝哪能這麽快就找了由頭處置江府？”

    “祖母是知道些什麽了嗎？”

    謝殊不由問道。

    崔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謝殊的身上，嗯了一聲道：“你們當知道，珊姐兒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可京城裏卻傳得有模有樣的，若不是清楚其中內情的，也編不出這樣的話來。”

    就因為謊話裏頭摻了九分真，反倒叫人以為謊話就是真話。

    知道江蘭珊情況的，這邊除了崔老夫人、楊老夫人夫妻以及江蘭珺和謝殊之外，便隻有他們幾人的心腹知道。

    滿打滿算也不足十人。

    他們定然不會拿江蘭珊的名節開玩笑。

    再就是皇後和那日接走了江蘭珊屍身的何大監知道，隻是他們兩個如今自身不保，不見得有這個精力去做這件事情——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們的可能，畢竟他們受製於皇帝，皇帝又正好借著這件事情發難江府，保不準皇後在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除此之外，還有兩人知道。

    達英，啟真。

    達英已死，自然不再擁有嫌疑。

    啟真在皇宮，和皇後一樣，不見得能辦成這件事情。

    “是朱琴。”

    謝殊忽然道：“她先前被謝玉送到了達英的身邊，達英死後卻又被謝玉接了回去。謝玉此人涼薄，會留下朱琴，一定是有利可圖。”

    江蘭珺忍不住道：“也許朱琴是謝玉真愛呢？”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謝殊輕輕握住江蘭珺的柔胰。

    上一世謝玉不就是為了讓朱琴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嫁給他，才害得珺珺那樣慘麽？

    但是一個個排除下來，的確是朱琴和謝玉的嫌疑最大。

    他們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

    倒不是謝玉親口承認，而是在江二老爺和李氏啟程前往嶺南的這一天，皇帝給白身的謝玉賜官了。

    七品侍講，掌典領奏章，勘對公文，是天子近臣。

    在此之前，皇帝沒有透露絲毫的口風，今日早朝之後，直接一道聖旨送到了護國公府。

    金口一言，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不少禦史氣得心頭火氣，但不論他們如何吵鬧，也不可能逼得皇帝收回成命。

    但經此一事，所有人也知道，謝玉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英國公府，謝殊和江蘭珺兩人相對而坐，心情都有些不好。

    尤其是謝殊。

    重生回來，他一直致力於打擊謝玉，之前也一如他的計劃，謝玉諸事不順，幾乎低到了塵埃裏。

    可現在，他又爬了起來。

    “沒關係。”

    江蘭珺輕輕握住謝殊的手，“比起上一世，現在已經好了太多了。”

    謝殊一怔，回過神來回握住江蘭珺。

    是，這一世的確已經好了太多。

    珺珺的祖母健在，他娘的病情也沒有加深，他甚至娶了珺珺。

    而謝玉，沒了上一世的高產作物，也沒了鐵礦，如今隻是被皇帝賜了一個七品侍講的虛職，實在不值得他如此挫敗。

    謝殊振作了起來。

    “珺珺，你之前不是找到了那高產作物，如今培育得如何了？”

    “我一直沒有過問過。”

    江蘭珺有些汗顏。

    自從找到了土蛋蛋，將事情交給了阿杏一家子去做，她就幾乎沒再想起了。

    這會兒提及了，她不由道：“我們今日就去莊子上看看吧？”

    “嗯！”

    謝殊站起身道：“我去安排。”

    江蘭珺卻是道：“趁著天還未曾太冷，要不要帶娘一起去莊子上？隨意轉轉也好。”

    “娘怕是不會去的。”謝殊搖頭，“往年天一開始冷，娘便都在屋子裏不出來，便是我都不一定次次都能見著娘的麵。”

    “我想去問一問娘的意思。”

    “行吧，我陪你？”

    “不用。”

    江蘭珺起身往青竹園去了。

    才到青竹園外，就瞧見一個丫鬟匆匆往外走來，瞧見江蘭珺時，登時眼睛一亮，快步跑了過來。

    “夫人來了，奴婢正要去請夫人呢。”

    “是娘要見我？”

    “是的，夫人，夫人隨奴婢來。”

    江蘭珺跟著丫鬟進了院子。

    一進正房，江蘭珺就被暖氣撲了一臉。

    她怔了一瞬才意識到，姚夫人的院子裏已經燒起了地龍。

    掀了簾子進去，不過是走到姚夫人跟前，江蘭珺的背後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姚夫人虛弱地咳了幾聲，憐愛地看著江蘭珺：“我這兒是不是太熱了？快把外頭的衣衫脫掉一些吧。”

    江蘭珺將身上略有些厚實的外衫脫了，雖還是有點熱，但好受了不少。

    “娘，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

    “不用。老毛病了。”

    姚夫人蒼白地笑了笑，說起要請江蘭珺過來的原因，“往年這個時候，我差不多都會閉園，可我擔心你會誤會，便想著親自和你解釋一番。我這青竹園閉園之後，要等來年開春暖了起來後才會打開，這段時間，我不會出房門半步的，實在是這身子骨吃不消。”

    “那我可以過來探望娘嗎？”江蘭珺問得十分忐忑。

    他很喜歡姚夫人給她的溫暖，她溫柔得就像是她的親娘一樣。

    李氏雖從來不曾薄待她，可這兩者的感覺是不同的。

    江蘭珺依戀姚夫人給她的這份母愛。

    可是謝殊說，青竹園閉園之後連他都不一定能見到娘。

    “當然可以啊。”

    姚夫人仍舊是溫溫柔柔的樣子，“珺兒什麽時候想來見娘都可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