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吉達死了？

    謝殊不由一凜。

    就聽明博儉訝異地道：“北狄王死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日巳時末侍衛送飯的時候，發現宇文吉達死在了屋子裏。”

    青年文士壓低了聲音道：“宇文吉達被發現的時候，雙目暴睜，身上有數個刀傷，現場還有反抗搏殺的痕跡。可是沒有人察覺到發生在宇文吉達屋裏的動靜。”

    有反抗搏殺，那就沒可能不引起注意。

    可偏偏，宇文吉達就這樣死了。

    謝殊和明博儉對視了一眼。

    兩人下意識覺得，宇文吉達這樣死了，是皇帝下的手。

    畢竟宇文吉達沒有被關刑部，也不在鴻臚寺，而是在常安軍看守下的一處皇宮偏殿之中。

    據他們所知，那座偏殿隻有一個進出口，四周院牆高聳，輕易無法飛入。

    且常安軍時時刻刻巡邏，連一隻外來的蒼蠅都飛不進去，又何談他人進入刺殺宇文吉達？

    種種跡象表明，要了宇文吉達性命的，就是當今皇帝。

    可是，這樣直白的結論，就真的是真相麽？

    也許這隻是有人希望他們這樣認為的呢？

    可如果是這樣，這人又會是誰？

    謝殊飛快地垂下了眼眸，明博儉也是差不多的反應。

    青年文士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謝殊，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麽，就見他家主子忽然看了過來：“你先退下吧。”

    青年文士一頓，識趣地離開了。

    謝殊看了明博儉一眼，挑眉，卻沒說什麽。

    他是和明博儉談了合作，卻也不是什麽都能合作的談。

    他幹脆挑起了今日過來找明博儉之事的話頭。

    “你應當收到周朝那邊的消息了吧？”

    明博儉點頭。

    “對於那邊的結果，我十分滿意。我這邊也會努力幫你。”

    兩人的合作很有意思。

    明博儉被親爹送來大興朝整整十五年，要說對周朝、對他爹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無欲無求，也就順著他爹的意思，在大興攪動風雨。

    可是現在，他想要娶林言心——雖然幾個月前，他親口拒絕了未來嶽父大人的提親——那就必須擺平他那位遠在周朝的爹。

    最近幾年，他爹越發坐穩了皇帝的位置，這才開始在大興朝興風作浪。

    大興朝也肉眼可見的開始倒黴。

    ——似乎老天爺都看大興朝不順眼，今年春雨過後，先是旱災，後是蝗災的。

    要不是他鐵了心想要娶林言心，單憑這兩次的災，都能叫大興朝傷筋動骨——滅國沒可能，但是不再成為此間霸主還是輕而易舉。

    好在大興的皇帝靠不住，一眾大臣和富商卻還不錯，至少挽住了頹勢。

    這還是明博儉第一次見到百姓在災情麵前，沒有露出絕望，反而眼中有期待之星火在燃燒的樣子。

    不過明博儉也不在意。

    他隻是和謝殊合作而已——

    他幫謝殊幾個小忙，讓他可以在大興朝站立更穩，而同時，謝殊就要幫他去周朝折騰一些動靜的，最好是把他爹折騰成大興皇帝這樣才好。

    可惜，他爹還未到不惑之年，身體康健，若是不說自己已年近四十，誰能相信？

    好在他知道他爹氣量小，平日裏總是裝著十分大度，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二十年前差點成為大興質子、十五年前親自送嫡長子到大興當質子……實際上這些年的私下裏，他爹沒少因此發怒。

    也因此，他這個周朝放在大興的質子，一定會成為他爹的肉中刺、眼中釘。

    所以，時不時拿他爹當年不得不在大興朝麵前伏低做小以及他在大興朝如何被人看輕的事情在他爹麵前提起，一定會氣得他理智離家出走。

    到時候不論做出些昏頭的事情，對他這個遠在大興的質子沒什麽壞的影響，好的影響就不見沒有了。

    雖然這麽做好像是在叛國。

    可是那又如何？

    明博儉涼涼地想到，他生於周朝沒錯，可他在大興長了十五年，大興從來沒有可以薄待他，琴棋書畫，樣樣都讓他學了，可周朝呢？

    除了他娘親的舊部拚死逃出周朝，潛入大興找到他，給他帶來了幾個暗衛和一個不太聰明的謀士之外，他爹、如今的周朝皇帝給了他什麽？

    給了他許許多多的命令——在他十三歲展露出足夠聰慧的時候——還交給他他當年留在大興朝的一些暗棋。

    想到這裏，明博儉忽然問道：“你們在雲州郡查出了什麽沒有？”

    他是知道他爹當年在大興布置的不少暗棋都來自雲州郡，他也稍稍提了一下，很隱晦，原本並沒有指望謝殊能夠聽出來，不成想謝殊一早就懷疑起了雲州郡。

    得知謝殊已經派人去雲州郡，明博儉就順水推舟，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毫無負擔地交代了出去。

    “的確查到了一些東西。”

    謝殊的神色忽然有點微妙，看向明博儉的眼神不由帶了一絲同情。

    明博儉一皺眉，當即表示不想知道謝殊他們查到了什麽。

    謝殊惋惜：“真的不想知道嗎？”

    “不想，謝謝。”

    明博儉的意誌十分堅定，謝殊隻能作罷。

    謝殊拉回話題，“我打算找一個機會去和七皇子接觸一下。”

    他是想要拉皇帝下馬，卻不打算自己當皇帝；他還不想要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更不想推了一個皇帝上位後被新帝走狗烹，所以，一個可靠的皇帝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上一世，謝殊和幾個皇子接觸得都很少，對幾位皇子的秉性都不怎麽了解。

    不過這一世，他是不會選擇三皇子的——即便上一世他才是人生贏家的那一個。

    這一世聯三皇子最大的助力謝玉，如今都成了雞肋一般的謀士，想要再讓三皇子達成上一世的成就，無異於癡人說夢——這是對三皇子而言。

    除卻三皇子，剩下的成年皇子就是四五六七，四位皇子了。

    四皇子已經帶著兵馬糧草前往關東賑災，至今未歸。

    五皇子不太聰明，又很急躁，不合適。

    六皇子瞧著閑雲野鶴，實則心狠手辣，背地裏沒少弄死過人，也不合適。

    那就隻剩下七皇子了。

    七皇子瞧著也十分的無欲無求，可謝殊從來未曾接觸過，反倒不如作為質子的明博儉知道的多。

    這一次，他就是來問明博儉關於七皇子的看法，以及讓明博儉作為中間跳板，介紹他和七皇子認識——七皇子和明博儉是棋友，眾所周知的交情莫逆。

    不過這也不意味著就一定要推七皇子上台。

    如果他也不合適，謝殊不介意多等個幾年，等到下麵的皇子成年了再挑合適的皇位繼承人。

    大不了多忍耐現在這個皇帝繼續蹦躂一段時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