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忙又道：“後來我一個人，日子輕省了不少，抄書換回來的銀子雖然不多，但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倒也過了一年的快活日子。”

    說是快活日子，宋清華卻一點兒都不想回憶。

    他隨後說起了今晚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寫了一個話本，送去給書坊，書坊當時拒稿，說我寫的不行，我一時失望，忘記把手稿一起帶走。直到今日才發現，書坊悄悄拿著我的手稿印刷發行，買的人還不少。”

    宋清華的臉上露出了羞愧。

    雖然方才嘴硬說他的行徑不是偷，可到底還是偷了。

    “我、我太餓了。”

    宋清華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三天沒能吃上東西了，又瞧見我寫的話本子賣的那樣好，就去找書坊要錢。可書坊根本不認，還說什麽這是蓮華先生的大作……我一時氣不過，正巧從書坊裏出來瞧見了那蓮華先生，就、就……”

    就什麽，宋清華怎麽都說不出口。

    江蘭珺好心地幫他補充：“就上前搶了人家的銀子？”

    “那不是搶！”

    宋清華下意識反駁，可對上江蘭珺的眼睛，聲音又不自覺低了下去，“我、我也是沒辦法……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是……”

    江蘭珺大約能夠明白宋清華的心情。

    不過因著他這麽一搶，那蓮華先生一通叫嚷，燈會上差點兒發生踐踏。

    沒出事，自然萬事大吉。

    若是出了事情，宋清華就不會愧疚了麽？

    “是、是我思慮不周。”宋清華滿臉通紅，羞愧的。

    見已經問得差不多了，江蘭珺也不在這裏多做逗留。

    “今晚你就在此處休息吧。”

    江蘭珺起身往外去。

    宋清華站起身來，喊道：“夫人！”

    江蘭珺頓住，側身：“還有何事？”

    宋清華心中一悸，呼吸不由變得急促，耳根也跟著熱了起來，“我、我……”

    我我我了好一會兒，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蘭珺等了片刻，隻見宋清華的麵色通紅和支支吾吾，不由微微一笑：“不急。有什麽明天再說吧。”

    宋清華心中一鬆，連忙點頭。

    瞧著江蘭珺帶著人離開，宋清華才猛地反應過來：“忘記問夫人的稱謂了……”

    ……

    江蘭珺領著丫鬟回了自己的屋裏，小囡囡已經在床上等著了。

    瞧見娘親，小囡囡頓時伸了手要抱。

    江蘭珺上前低頭在小囡囡的臉蛋上親了一下，柔聲道：“囡囡乖，娘先去洗漱。”

    小滿進了裏間幫江蘭珺擦背。

    “夫人，那個宋清華要如何安置？”

    “明日給上一些銀子便是。”

    江蘭珺並沒有如何將宋清華放在心上，隻說了這一句，便沒再提了。

    不曾想第二日她才收拾了下樓，就在下麵瞧見了一臉緊張忐忑的宋清華。

    “夫人……”

    宋清華小聲地道：“我聽說您這兩日就要啟程南下……”

    江蘭珺看了他一眼，他頓時住了嘴，一張臉憋的通紅。

    江蘭珺沒管他，隻抱著小囡囡用了早膳，這才讓人收拾行囊，準備啟程繼續南下。

    宋清華不敢一直跟在江蘭珺的身後，咬了咬牙，跟在了一個護衛身後，忙前忙後的，就好像他才是那個要下江南的。

    護衛沒有得到江蘭珺的吩咐，隻能由著宋清華在後頭添亂。

    後來還是大暑看不過眼，提溜了宋清華回來，護衛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江蘭珺看著麵前手足無措的宋清華，一時間有些無語。

    “你想做什麽？”

    “我、我也想南下。”

    “嗯，所以呢？”

    “我想跟著夫人的車隊……”

    “憑什麽？”

    江蘭珺淡淡地看了宋清華一眼，宋清華的臉頓時就白了，倒是眼眶一下子紅了，像是個兔子似的。

    這一瞬間，江蘭珺莫名覺得自己是個吃兔子的大尾巴狼。

    就很冤枉。

    兩世加起來，江蘭珺都沒有遇到過宋清華這樣的人，她一時間有些麻爪。

    一麻爪，她就不想應付宋清華。

    她站了起來，上了樓。

    宋清華下意識想要跟著上去，被護衛攔了下來。

    宋清華咬了咬唇，好像要哭了。

    ……

    江蘭珺在樓上休息了一個時辰，在小滿進來說都行囊都已經收拾好，雖是都能出發的時候，便去姚夫人的房中，扶著她下了樓。

    將姚夫人送進了馬車，正要進馬車的江蘭珺發現宋清華就在不遠處站著，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江蘭珺：“……”

    她怎麽像是始亂終棄的惡人？

    早知道昨晚就不管這個宋清華了。

    江蘭珺無比的後悔。

    “夫人，要不要奴婢將他趕走？”小滿瞧著宋清華也有些不耐煩了。

    “不用。”

    江蘭珺進了馬車，“隨他去。”

    這一晚上一上午的功夫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宋清華這人就是狗皮膏藥，你不理他還好，理了他整個人就貼了上來。

    冷著點，說不點就自己走了。

    車隊很快出發，出了小盛京五百人匯合後，繼續南下。

    走出不過一個時辰，天就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大家連忙換上了蓑衣，前進的速度並沒有減緩多少。

    不多沒一會兒，四風騎著馬靠近江蘭珺的馬車：“夫人，後頭跟了一個書生，淋得濕透了也不願意離開，死倔著跟在後麵。”

    正是宋清華。

    四風一臉的無奈，他真的是勸了又勸，可那書生就是不聽。

    人家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他這是兵遇到了秀才，死活說不通。

    江蘭珺不由覺得煩了，臉色也跟著冷了下來，她對四風道：“你去對他說，我不是什麽菩薩心腸的人，要是他再跟著，我就讓人打斷他的腿扔到荒郊野外，到時候被野獸……”

    話還沒有說完，隨風騎著馬上前。

    “夫人！那個書生暈倒了！”

    “……”

    江蘭珺滿臉寫滿了“一言難盡”四個大字。

    幾個丫鬟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寒露有點急躁，一邊掀了簾子往外去，一邊道：“奴婢一定要給他下藥！”

    不論什麽藥，能折磨人就行！

    她們已經被這人折磨到了！

    “慢著。”

    江蘭珺深深歎了口氣，攔下了寒露，而後對隨風四風道：“你們將宋清華安置到一個車上，讓小六和小九去照看。”

    小六小九是這一次帶著一起南下的幾個孩子中的兩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