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去？”謝殊訝異。

    他方才明明瞧見江蘭珺在聽到他們要去避暑山莊時，眼中的驚喜。

    怎麽好端端的，又說不要去了呢？

    “娘一個人留在府裏，會覺得孤單，我們得留下陪著娘。”

    “原來是這個緣故。”

    謝殊失笑，“娘不會孤單的。讓小囡囡留下來陪著娘，這一次去避暑山莊的，就我和你，還有你腹中的這個臭小子。”

    江蘭珺瞪大了眼睛：“小囡囡也留下麽？”是不是不太好？

    江蘭珺有些糾結。

    可她也是真的想去避暑山莊。

    謝殊見她這麽犯難，也不再讓她拿主意，直接拍板定下前往避暑山莊的事情。

    因著收拾行囊需要兩三日的時間，江蘭珺便陪著小囡囡好好地玩上了兩日。

    到了夜裏，她便靠在謝殊的肩頭，聽他說著瑞陽公主、劉奇、宋清華和萬福生四人之間的事情。

    也是到這個時候，江蘭珺才知道，原來她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真的不對勁。

    她讓小滿他們去查宋清華的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

    “宋清華和劉奇的關係並不差，正如我們以前探明的那樣，在劉奇年幼時，隻有宋清華幫過他。不過在劉奇離開而小盛京後，兩人再沒有聯係。在酒樓的重逢，的確是這麽多年以來，兩人的第一次重逢。”

    但不得不說，幼時的默契，在兩人長大之後，也依舊存在。

    在劉奇故意趕走萬福生，借著女裝欺辱宋清華的時候，兩人趁著無人敢直視他們的時候，悄然交換了一些消息。

    這一次消息的交換才叫他們發現，原來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

    之前在金陵城，宋清華雖是得了謝殊的命令去接近萬福生，是為了確定萬福生與其父萬校尉和倭國的關係。

    而劉奇這麽些年雖然是在瑞陽公主身邊長大的，但是他一直沒有忘記，他爹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跟著海船偷偷出海，結果被倭國的漁民抓住——他爹運道好，機緣巧合地逃走了，即便回來之後沒多久就病故，可比起其他被抓住的人，被當做魚餌用來海釣的其他人來說，實在是幸運得多。

    劉奇是有跟著他爹在海上漂流過的。

    他不曾見過活人被隔開了手腳放血吊在海水裏當做魚餌的畫麵，可是他想象過，每一次想起都不寒而栗，在小小年紀的他的心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些倭國之人是沒有人性的。

    在他爹過世之前，這是劉奇對倭國人的所有認知。

    可在他爹死亡後，在他飽受欺淩的那幾年裏，他萌生了諸多的恨意，這些恨意都是衝著倭國人去的。

    所以在發現將他救出火海的外祖母瑞陽公主居然在暗中勾結倭國的時候，劉奇整個人都像是被劈開了好幾個。

    一部分在說：瑞陽公主是你這輩子最後一個親人了，你隻要當做不知道就好。

    而另外的那幾個在說：你爹就是倭國人害死的！你幼時經曆的那些折磨，罪魁禍首都是倭國，所有和倭國有勾結的人都該死！

    兩種聲音在腦子裏不斷來回拉扯，這才是逼得這些年劉奇越發的喜怒不定的真正原因。

    可到底，劉奇還是想要給他爹報仇。

    他對大興的心，還算赤誠，所以在暗中收集所有能夠指向瑞陽公主的證據。

    隻是他到底心有內疚，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瑞陽公主，正在備受折磨的懸崖上，正巧重逢了宋清華。

    一瞬間，他就定下了自己往後餘生。

    他將他收集到的這些證據做成的冊子交給了宋清華。

    宋清華也在那個時候成了劉奇的同謀。

    “可是，冊子不是萬福生送來的麽？”江蘭珺的腦子轉不過來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冊子是萬福生從宋清華那兒偷偷找到的——宋清華和劉奇為了取信他人，宋清華是真的胸骨斷裂、內髒出血，萬福生是在照顧宋清華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冊子。”

    說到宋清華和萬福生，謝殊的神色也有一些複雜。

    “原以為我們已經差不多洗清了萬校尉的嫌疑，不曾想，萬福生竟真的是一個用情至深的，為了宋清華，即便發現了會叫他和他爹性命不保的證據，也還是要將他送出來給我們。”

    江蘭珺沉默。

    萬福生會這樣做，在明知道那個冊子交出來，會叫他們一家子萬劫不複，可他仍舊這麽做了，無非是家國情懷被他放在了前頭——也許也有他對宋清華的深切愛意。

    隻是江蘭珺能夠理解甚至是欽佩，可從一個做父母的角度去思考，又莫名有些憋悶——萬校尉和萬夫人對萬福生這個兒子，可是一點兒虧待都無的。

    江蘭珺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隻是心情不由的低落了下去。

    “在劉奇調查瑞陽公主的時候，瑞陽公主就知道了。她沒有阻攔，甚至主動漏了很多的破綻——她說既然劉奇有心，就讓他踩在自己的身上建功立業——瑞陽公主將什麽都交代了，唯獨一件事，拜托我們千萬不要告訴劉奇。”

    “那就是，不要告訴他，她什麽都知道了。”

    說到這裏，謝殊歎了口氣，也有些沉默。

    好一會兒，江蘭珺才低低地道：“他們真的是……那他們現在都如何了？”

    “瑞陽公主因為叛國，奪去誥命，貶為庶人，永遠圈禁在後宮之中，沒有自由可言。劉奇已經出京，去向不知。萬福生和宋清華都還在前院，兩人好似什麽都不知道的處著，隻是陛下對萬校尉等人的捕令已經下達，半個月後將會流放嶺南。”

    “嶺南？”

    江蘭珺不由地抬頭，“是去嶺南？”

    謝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微微頷首道：“正是嶺南。萬校尉和倭國之間的聯係，尚算不上是勾結，隻是到底犯下了一些事情，懲罰還是要有的。可將其一家發配嶺南，便是另一個方式的補償了。”

    這兩年，因為江蘭珺和謝殊的支持，江二老爺將嶺南治理得極好，消息靈通的人都已經知道，嶺南並不如早幾年那樣是個荒蕪之地了。

    等到江二老爺五年期滿，他一定會升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