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鮫人是故意的。

    故意在昨天露麵，先是狠狠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提起眾人的好奇。

    尤其是謝明蓁。

    所以，昨晚敲響了謝明蓁的窗，還將鮫珠交給了謝明蓁。

    今日，又是這般大張旗鼓的現身——

    如果不是故意的，江蘭珺就從這兒跳進海裏淹死自己！

    當然，跳海是不可能跳海的。

    江蘭珺沉了沉心思，目光灼灼地落在海中鮫人的身上。

    鮫人似乎察覺到了江蘭珺的目光，白淨的麵龐上浮出兩團誘人的紅暈，似是十分羞澀地躲回了海裏。

    這一切發生得快，但在鮫人霞飛雙頰時，又有不少人被迷惑了心智，“噗通”“噗通”接連許多人跳入海中的聲音傳來。

    落水聲便如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霎時間，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包括那些個被迷惑了心智跳入海中的那些人。

    此次隨行出海的人全都會鳧水，所以在清醒過來後，海中的那些人頓時手腳並用地往船上爬。

    謝殊下令撈人，江蘭珺來到他的身後，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聲道：“落水的這些人多是文官。”

    剩下的那些便是善操控海船的海員。

    這兩者的相似之處，是意誌力的薄弱，尤其是在經曆過戰火的兵士麵前。

    江蘭珺和謝殊兩人經曆的事情不少，鮫人對他們的影響幾乎為無，兒子謝雲琅眼中堅韌，並沒被影響，但女兒明蓁卻差點兒跟著跳入海中，若不是她身旁的丫鬟綠萼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她這會兒便也要在海中等著人去打撈。

    這不對勁。

    江蘭珺忽的想起，昨晚那麽收在木盒中的鮫珠，從得到鮫珠到現在，隻有明蓁碰過。

    江蘭珺眸色暗了暗。

    “寒露。”江蘭珺喚來了寒露，低聲吩咐道：“你去我的船艙裏，將那個雕花纏絲的木盒拿上，好好看看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江蘭珺的神色之嚴肅，叫寒露心頭微微一凜，哪裏還不明白，那雕花纏絲盒裏的東西十分要緊。

    她微一點頭，極快地去了。

    謝殊見狀沒說什麽，隻把兒女交給江蘭珺，看見不少人被打撈了上來，便交代了幾句話先一步離開。

    在謝殊離開後，江蘭珺便拉著兒女回了船艙，梳妝台上那個雕花纏絲地木盒已經不在。

    雖是心中有所猜測，但江蘭珺還是拉著女兒的手，柔聲問道：“蓁姐兒，在看見鮫人時，你是什麽感覺？”

    從清醒過來，謝明蓁的臉色一直很白，她不蠢，意識到自己方才要真是受了迷惑跳入海中，即便沒死，以後也會被人指指點點，即便是她的爹娘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清楚地意識到鮫人的惡意。

    他並不像他的外表那樣純真無邪——也許外表上的單純就是為了欺騙，叫人對他放下戒心，然後蠱惑著他人跳入深淵。

    想到此處，謝明蓁不由打了個寒噤。

    “娘！”

    謝明蓁一下子投入了江蘭珺的懷中，貪婪地吸取著她娘身上的溫暖，才從那徹骨的惡意之中緩過神來。

    江蘭珺抱住女兒，察覺到女兒顫抖的聲音，心疼得厲害，也越發痛惡那個鮫人。

    她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撫慰著女兒的後背，謝雲琅在一旁悄悄地退了出去，不多會兒端了一壺安神湯回來。

    “寒露姑姑說，我喝著的安神湯也能叫姐姐喝一些。”

    謝雲琅因為暈船，身體還未完全康複，但這會兒卻撐著給謝明蓁倒了安神湯，催促著她飲下。

    謝明蓁自江蘭珺的懷裏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珠，眼睛和鼻尖都是紅紅的，瞧著十分可憐。

    她吸了吸鼻子，道了聲謝，慢慢喝了安神湯。

    許是安神湯起了作用，謝明蓁不似先前那般惶恐不安，這會兒也能自己坐直了身體，說起方才看見鮫人時，發生在她身上的異樣。

    “我一開始隻是覺得鮫人出海的畫麵十分驚豔，覺得那樣的畫麵值得畫下來。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謝明蓁回憶著，慢慢說道：“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聞到了一股幽香，那香味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很是悠長，像是有許多曆史藏在其中，叫我忍不住沉溺。”

    “幽香？”江蘭珺蹙眉，“是和鮫珠一樣的香味麽？”

    謝明蓁一怔，似是沒有想到鮫珠的問題，恍然了片刻，才不確定地搖頭：“似乎不同。”

    聞言，江蘭珺的眉心擰得更緊了。

    謝明蓁瞧見母親的臉色，心中惴惴，“娘，是鮫珠的問題嗎？”

    “暫時不知。”江蘭珺注意到女兒臉上的不安，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我已經讓你們寒露姑姑拿去查看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想到寒露姑姑的醫術，謝明蓁心下微微一鬆。

    “之後呢？蓁姐兒，你還有別的什麽感覺麽？”

    “之後？”

    謝明蓁回過神來，努力回憶了片刻，忽然驚呼了一聲道：“我、我好像被什麽光亮閃了一下眼睛，接下來就意識不清了。”

    意識不清的時候，就是綠萼拉住她的時候。

    “被什麽閃了眼睛？”

    江蘭珺似有不解，但很快明白過來：“那個鮫人有幫手。”

    想到這裏，江蘭珺的心情有幾分沉重。

    她閉了閉眼，不去想最糟糕的可能，隻讓女兒回憶閃了她眼睛的東西是從何處射來。

    謝明蓁回憶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給出了一個方向。

    “我知道了。”

    江蘭珺抬手在謝明蓁的發頂輕拍，又對兒子道：“這幾日，你和蓁姐兒都住在我們屋裏。雲哥兒，好好照顧你姐姐。”

    明明謝雲琅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卻被江蘭珺安排了照顧謝明蓁的任務，謝明蓁張了張嘴就要拒絕，就聽大弟語氣鄭重地應了下來，接著又聽她娘道：“蓁姐兒，你接觸過那枚鮫珠，在你寒露姑姑確定你無礙之前，你都要乖乖地呆在房裏，身邊不許缺了人。”

    江蘭珺說得十分認真，謝明蓁抿了抿唇，點頭應了下來。

    江蘭珺這才出了船艙，找到了謝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