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祿心情極好地來到了謝家所在的院子。

    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蓁蓁見著他會是如何的表情？會否滿是驚喜地撲過來讓他抱住？

    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到了謝家如今居住的院子，見著的竟是一張愁臉。

    瞧見海祿，謝殊精神一振，上前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就往房間走去。

    海祿企圖掙脫：“我想先去找蓁蓁……”

    “蓁蓁那兒不急。”

    謝殊抓著海祿的手丁點兒不見鬆開，“我有正事。”

    說話間，海祿就被謝殊拉扯著離開了。

    徒留掌櫃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

    ……

    門口的動靜傳來，江蘭珺本不想搭理，卻聽出兩個腳步聲來，一個是她最是熟悉的謝殊，另一個卻是她從來未曾聽過的——這個腳步落地很輕，卻不是身懷輕功，而是腳下虛軟，就好像是久臥病榻、近些時日才下床開始走動的病人。

    這是誰？

    江蘭珺心中有些好奇。

    可她這會兒懶著心緒，隻看著木盒裏最後僅剩的三十顆鮫珠，動也動不曾動一下。

    “珺珺，海祿來了。”

    謝殊的聲音響起，江蘭珺錯愕了一瞬，不由地轉過身去，視線落在了高大青年大身上，眼睛一點點地睜大，最後落在了青年長衫之下那一雙大腳。

    腳？

    江蘭珺都顧不上這些日子的種種難言的情緒，隻剩下了滿滿的不可置信。

    她快步走了上前，若不是顧忌著男女之別，江蘭珺差點兒掀起青年的下擺去瞧他的那一雙腿。

    呆看了好一會兒，江蘭珺才抬頭看向青年，瞧著青年那張過分傾城的臉，遲疑地道：“海祿？”

    “是我，江夫人。”

    海祿一直溫和有涵養的模樣，卻又眉眼彎彎，似是很滿意江蘭珺會是這樣的反應，他左右瞧了一眼，沒有瞧見謝明蓁，又忍不住道：“蓁蓁呢？我想去找蓁蓁。”

    江蘭珺下意識點頭，謝殊卻道：“蓁姐兒今日帶著人出去了，現在不在客棧。等她回來了再說，我們這邊有正事。”

    海祿一句“那我去尋蓁蓁”的話被謝殊這一句堵在了嘴邊沒來得及說出口。

    海祿的心情低落了許多，聲音聽著也沉悶了不少，叫江蘭珺和謝殊都有些不落忍，差點兒心軟鬆口他先去找謝明蓁。

    “有什麽事情啊？”

    海祿道：“我真的想去找蓁蓁……”

    江蘭珺看向謝殊，她已然明白他留下海祿的緣故，隻是不知道她該如何開口。

    謝殊深吸了一口氣，扯著海祿來到桌前，指著桌子上木盒裏的鮫珠道：“你可能認出這些鮫珠是誰的？”

    “鮫珠？”

    海祿驚訝地挑了挑眉，他記得自己給過蓁姐兒一顆鮫珠，後來又給江夫人兩顆，其他的並沒有。

    他的視線落在木盒裏如同綠豆大小的鮫珠，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道：“這些鮫珠怎麽這般小？難不成除了我們這一族的鮫人，還有旁的鮫人？”

    這麽猜也不是沒道理。

    想到這裏，海祿的眼睛瞪大了許多：“你們見到了別的鮫人？”

    “沒有。”

    江蘭珺搖頭，輕撫著木盒，神色哀傷：“我們沒有見過其他的鮫人，卻得了這些鮫珠，蓁蓁說，這是以前一個叫做寶兒的鮫人送給我們的，可是我們並不識得這個寶兒的鮫人。”

    此時能說出“寶兒”二字，全是謝明蓁今天出門前找來，見到這一盒鮫珠故作無意提及的。

    江蘭珺如何看不出蓁姐兒提及時的那故作姿態的無意，隻是她太過震驚，震驚於她不記得這個寶兒的鮫人，更震驚於，蓁姐兒提及“寶兒”時，她心中那一抹極淡的熟悉感——但她明明不認識寶兒。

    因著這一份的震驚，江蘭珺死死地記住了“寶兒”這兩個字，卻沒再在任何人麵前提及，即便是謝殊也不曾提起。

    直到現在見到了海祿，江蘭珺才吐露出這一點來。

    “寶兒？”

    海祿臉上的茫然十分顯眼——他也不知道寶兒。江蘭珺如是想道。

    “這些鮫珠能讓我們記住一個人，可是第一次我們兩人隻需要一顆，第二次我一人就需要五顆……隻剩下這些了。”江蘭珺心中悲涼地轉移了話題，“海祿，你瞧一瞧能不能幫我們找到這個鮫珠道主人？我們需要更多的鮫珠。”

    “能讓你們記住一個人？”

    海祿驚訝，“鮫珠能有這樣的功效？”

    海祿的反應讓江蘭珺的心裏一沉，“鮫珠沒有這樣的功效？”

    海祿搖頭，“至少我的族人所出的鮫珠都無這樣的能力。”

    “那……”

    江蘭珺和謝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海祿的確不知道這樣可以讓人記住人的鮫珠，但他作為人魚島幾十年來最特別的那個鮫人，有著別的鮫人所沒有的能力，或許能發現什麽不同來。

    他提議道：“可否給我一顆鮫珠？”

    江蘭珺遲疑了一瞬，挑了最小的一顆遞給了海祿。

    鮫珠入手，海祿就恍惚了一瞬。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隱隱約約的，想要抓住卻屢屢從他的指縫之中溜走。

    等他回過神來，手中那麽鮫珠就化作了齏粉，從他的指縫之中散落到了地上。

    江蘭珺一臉的肉疼，看向海祿時，又是一臉的期盼：“如何？”

    海祿一頓，神色訕訕：“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江蘭珺打斷：“我明白了。”

    說話的時候，江蘭珺動作飛快地合上了木盒，意思不言而喻。

    海祿：“……”

    謝殊垂下眼眸，來到江蘭珺的身後，輕輕攬住了她的肩頭，低聲地道：“沒關係，我們還能記得小寶的名字……等以後，等必要的時候，我們再用這些鮫珠，你看可好？”

    江蘭珺紅了眼眶，輕輕靠在了謝殊的身上，無言地點頭。

    瞧著這一幕，海祿的心裏一陣莫名的難受，好些話更是梗在了心頭，怎麽都訴說不出。

    他抿了抿唇，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退到院子裏，站在廊下，海祿抬頭看天——

    天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煙雨濛濛，到處都是江南的風情。

    可這份風情之下，卻也藏了一分令人悵惘的悲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