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珺打發了幾個孩子去休息後，想了想，便帶著蘭術往青竹園去了。

    這些年姚老夫人的年歲越發大了，兩年出海之前，她的精神瞧著還十分的好，這一次回來江蘭珺就發現她似乎虛弱了不少。

    她讓寒露抽了空去給姚老夫人把了脈，得知她並無病痛，隻是老了——姚老夫人雖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可京城裏像她這般地位的老太太多是瞧著精神極好的，便不說遠的，便是江蘭珺的祖母也是過了耄耋之年才過世。

    可姚老夫人如今卻得了老了的診斷，江蘭珺便知道，姚老夫人當初服用了那續命丹苦熬了二十多年的日子終究還是耗幹了她的精氣神。

    江蘭珺曾悄悄問過寒露，姚老夫人剩下的年歲，寒露隻說說不準，可江蘭珺也明白，怕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或許姚老夫人也有所察覺，江蘭珺問過尤蓉和朝夕，在去歲冬日的時候，已經好些年沒要閉園的姚老夫人又體弱到了無法走出房門，要不是當時藝姐兒和文哥兒整日陪著，隻怕姚老夫人連去歲冬日也無法熬過來了。

    也是去歲冬日，姚老夫人低迷了許久，直到春日裏她才像是想開了，日日照料著小兒孫，夜夜盼著遠行的兒孫，心緒反倒寧靜了下來，許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聽到這些，江蘭珺沉默了許久。

    生死有命，她能做的不多，隻能讓雲哥兒他們多來陪陪姚老夫人。

    江蘭珺又想起了和海祿一起出門的蓁姐兒，或許早些讓他們兩人成婚，姚老夫人一高興又能多活幾年了。

    思緒之間，江蘭珺已經到了青竹園。

    得知姚老夫人的情況話，江蘭珺也有意識地增加了前來青竹園的次數，尤其是今日，滿府都知曉謝殊帶著人進京了，青竹園上下都知道江蘭珺定是要來找老夫人的，是以江蘭珺來的時候時辰雖不算早，但青竹園裏外還都是點亮了燈。

    尤蓉更是在屋外候著了。

    遠遠瞧見江蘭珺，尤蓉便迎了上來。

    “老夫人今日如何？”

    “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尚可，本還想一起出府去看老爺，卻被藝姐兒哄了下來。”提到謝明藝，尤蓉麵色越發柔和：“如今老夫人的小性兒也就隻有二小姐能夠哄住了。方才二小姐也來了，這會兒正陪著老夫人說話呢。”

    謝明藝如今也才九歲，明明還是一個小姑娘，卻已經聰慧得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明明謝文瓚和謝明藝一樣大，整日卻還是隻知道吃喝玩樂的臭小子，也怪不得大家會更喜歡謝明藝。

    說話間，江蘭珺主仆三人已經進了屋裏。

    聽到門口的動靜，屋裏說笑的祖孫兩人頓了頓，抬眼看來見是江蘭珺，謝明藝的眼睛都不由地亮了起來。

    即便沒多久前才分別，但之前兩年的分離還是叫謝明藝這幾日有些粘江蘭珺。

    隻是她太懂事了，總沒表現出來。

    先前江蘭珺因著“寶兒”和體內苗蠱的事情，總是有些恍惚，對府裏的這一對兒女多有疏忽，謝文瓚是個沒心沒肺的，除卻最初幾日對爹娘姐姐哥哥的想念之後，之後就拋到了腦後，整日和文武師父鬥智鬥勇，忙得不亦樂乎。

    唯有謝明藝心思敏感，再加上年紀還小，所以即便當初是她因為害怕拒絕和父母一起出海，也還是免不了的傷春悲秋起來。

    青竹園上下沒少花心思讓她開心起來，效果卻一直寥寥。

    直到姚老夫人的身體弱了下來，謝明藝才恍然回過神來，將大半的精力投注在姚老夫人的身上，甚至為了姚老夫人拜師付大夫，隻為了能夠為姚老夫人調理身體。

    但這並不意味著謝明藝不在意江蘭珺和謝殊了。

    也不知是得了姚老夫人還是付大夫的教導，她反倒比之前願意表露自己的真實情緒，就比如現在。

    謝明藝瞧見了江蘭珺，因握著姚老夫人的手，她沒有起身走來，而是亮著一雙明眸衝著江蘭珺甜甜地喊道：“娘～”

    江蘭珺頓時叫小女兒這一聲喚得心柔成了水。

    要說謝明蓁小時候也是愛撒嬌的，可到了藝姐兒這般大的時候，反倒不願意撒嬌，謝雲琅和謝文瓚那兩個臭小子更不用說。

    謝明藝和謝明蓁卻是反著來的，小時候從不愛撒嬌，便是一手養大她的姚老夫人也很少得她的撒嬌，也就是這兩年，她學會了撒嬌。

    任是鐵石心腸，也成了繞指柔。

    更不用說江蘭珺和姚老夫人他們了。

    姚老夫人瞧著哪不知道小孫女的心思早就跑去了自家娘親那兒了？

    她不由笑著輕推了一下，謝明藝回頭看了一眼祖母，見祖母麵上帶笑、眼中滿是鼓勵，哪裏還忍得住，當即送了手朝著江蘭珺小跑了過去。

    到了跟前，謝明藝卻又慢了下來，輕輕地投入江蘭珺的懷裏。

    “娘～”

    “娘在呢。”江蘭珺輕撫著小女兒的發頂，恍然發覺自己對小女兒的關注似乎太少了一些。

    也不知她此時意識到這一點會不會有點晚。

    後麵江蘭珺與姚老夫人說話時，便一直輕摟著謝明藝的肩頭，起初謝明藝有些羞澀，後來靠在江蘭珺的肩頭睡著了。

    直到聽到謝明藝的秀氣小鼾，江蘭珺和姚老夫人才發現她睡著了。

    兩人不由失笑。

    江蘭珺看向姚老夫人：“讓藝姐兒睡在青竹園？”

    “不了。”

    姚老夫人拒絕，從春上恢複了一些後，她打發了藝姐兒住進了自個兒的小院子後，就沒再讓她或者文哥兒留宿青竹園了。

    她一個將要死的老婆子，不好讓身上的暮氣沾染了正朝氣的兒孫。

    她舍不得。

    江蘭珺並不知姚老夫人的心中所想，見她拒絕也不曾多想，聞言點了點頭，輕輕抱起了謝明藝，“那媳婦帶著藝姐兒回去？”

    姚老夫人點了點頭，又讓尤蓉拿了一件薄薄的鬥篷：“仔細吹了夜風。”

    藝姐兒的身量隨了江蘭珺，十分嬌小，隨著江蘭珺的動作靠在了肩頭，迷迷瞪瞪了睜了睜眼，見是她娘，嘟嘟囔囔了兩句又很快睡熟了過去。

    江蘭珺看得心中越發軟。

    當下便決定今晚和女兒一起睡。

    所以等到謝殊應付完宮裏的永興帝和一眾大臣，滿身疲憊地回到府裏，想要找江蘭珺尋求安慰時，就被堵在院子門口的大暑和小滿攔了下來。

    “夫人說了，今晚讓老爺您住外院去。”小滿含笑地看著她家這位前主子·後姑爺。

    謝殊：“？？”

    他忍不住道：“這是為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