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家夫人去給這位孟修撰的妹妹當及芨禮上的正賓，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以她們夫人如今的身份地位，除了皇位上的那一位，便是連她家國公爺都無甚奈何。

    忽的，蘭術微微蹙了眉。

    夫人近些日子讓人去查永興帝都動向，似在猜測永興帝對英國公府起了不好的想法。

    她先前判斷這位孟夫人對夫人、對英國公府無礙，是基於永興帝沒想動英國公府。

    可一旦永興帝介入了此間事中，情況就變得複雜了。

    蘭術紅唇微啟，卻又極快地抿緊。

    這些都是她的猜測，事實究竟如何，她還未能確定，貿然以猜測去幹擾主子的決定，是為大忌。

    想到此處，蘭術決定等下就去找小滿姑姑。

    江蘭珺可不知道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蘭術的心中就轉過了好些個念頭。

    ……

    江蘭珺回到後院時，蘭術覷了一個空隙，便悄悄離開去找小滿。

    小滿聽完蘭術的話，成婚後一向的笑臉在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跪下。”

    小滿低斥，蘭術抿緊了唇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滿看向眼眸垂下的蘭術，眼底有藏不住的失望：“蘭術，你可知你犯了什麽錯？”

    蘭術一向聰慧，在小滿讓她跪下時，她便想明白了自己的錯處，聞言低聲回道：“我不該以我的猜測去猜測主子的言行。有所疑慮時，我應在恰當的時機向主子闡明，而不是悄悄來找小滿姑姑您。”

    聞言，小滿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既能明白，便自去向夫人請罪。”

    “是。”

    蘭術起身，向正房走去。

    蘭術離開時，小滿身後出現了一個人，正是她的丈夫謝三丁。

    謝三丁的聲音幽幽：“她的心，大了。”

    小滿的眸色深了深，沒有說什麽。

    ……

    江蘭珺午間小憩醒來就得知蘭術在屋外跪了小半個時辰了，雖有些驚訝，卻不曾急著將她招進來。

    直到蘭術跪滿了一個時辰，在外求見時，江蘭珺才見了蘭術。

    一進屋，蘭術又要跪下去，江蘭珺淡聲道：“且站著吧，仔細腿廢了。”

    蘭術頓了頓，叩謝了江蘭珺的恩典，這才站起身來。

    “夫人，奴婢錯了。”

    “哦？”江蘭珺問道：“你錯在何處？”

    蘭術低頭垂眸，慢慢說了起來。

    說完後，她維持姿勢不變，等待江蘭珺的處置。

    江蘭珺的視線落在姿態乖覺的蘭術身上，挑了挑眉。

    ——雖說蘭術不曾明說，但她下意識的言行都在說，她是瞧不上她的腦子的。

    江蘭珺倒是沒有什麽氣惱，她有自知之明，比聰慧，她的確是比不上許多人的。

    可若是比其他的，她可是丁點兒都不遜色的。

    不過這點兒倒是沒必要和一個丫鬟說明。

    江蘭珺又有些犯愁：她要如何罰蘭術呢？

    在白露寒露還有小滿各自成婚搬出去後，她身邊許久不曾有大丫鬟，後來的梅蘭竹菊多是小滿和白露兩人合力調教來的，她用得很順手，也因著她們的出身，對她們也很信任，一向都很喜歡。

    尤其是蘭術，她瞧著滿腹書華，腦子又好使，所以先前出海她都是帶著蘭術的。

    但現在，蘭術居然也犯了外頭那些腐儒慣有的清高毛病，倒真是叫她為難了。

    ——她這一次的錯處吧，說小也不小，如果就此饒過，其他人有樣學樣就不好了；可說大也不大，真要擺足了架勢懲處，好像也有些小題大做。

    愁啊，愁。

    蘭術竭力維持著站姿，不想在夫人麵前露出不堪的模樣，隻是她先前跪了一個時辰，此時膝蓋上細細密密的疼蔓延開來，很快便如螞蟻在她全身每一處啃食，衣裳下的身子已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不住輕顫的衣擺，眸色越深。

    “蘭術，罰你三個月的月銀，還有十遍法華經，可有怨言？”

    夫人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蘭術如釋重負。

    可也在這一瞬間，她的身體一顫，竟是再也撐不住，所有的力氣抽離，整個人往前撲去。

    蘭術的瞳孔猛顫。

    就在她以為她要重重摔在地上時，一隻手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隻覺肩頭一點力，上半身往後仰了仰，人便重新立直了。

    蘭術的雙腿仍舊發軟，可肩頭上的力道讓她堪堪站穩。

    蘭術茫然了一瞬，呆愣地往左肩看去，目光落在那蔥白一般的指尖之上，又是一呆。

    “可能站穩了？”

    江蘭珺的聲音傳入蘭術的耳中，她才恍然初醒過來：“夫人，奴婢……”

    江蘭珺又問了一遍：“可能站穩？”

    蘭術抿了抿唇，壓下了心中翻湧的心緒：“奴婢可以。”

    “嗯。”江蘭珺鬆了手，腳下輕點，人便坐回了桌前。

    蘭術隻覺得眼前一花，肩上的力道消失，她踉蹌了兩下，勉強穩住身形站穩，抬起頭來看向桌前的夫人，眼中的不甘和憤懣消失，麵上隻剩下恭敬：“奴婢領罰，奴婢心甘情願。”

    “那便退下吧。”

    “是。”

    江蘭珺看著蘭術出了房間，一直緊繃的後背才略略放鬆了一些。

    她仍舊有些苦惱，忍不住道：“這蘭術好端端的，怎麽就心大如此了？”

    “大約此前隨夫人出海，見多了不曾見過的東西。”小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江蘭珺的身後，“是奴婢沒能調教好蘭術這丫頭。奴婢也當領罰。”

    “與你何幹呐？”

    江蘭珺搖頭，“都說見多識廣，蘭術又一想聰慧，應當不會因為出海走了一趟，反倒滋長了不該有的想法吧？”

    小滿也不知道蘭術究竟是怎麽想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江蘭珺的問題。

    好在江蘭珺也沒想要小滿回答。

    “你來得正好。”

    江蘭珺很快就將蘭術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將海祿交給她的粉晶拿了出來，“這兩日我琢磨過了，若是以內力催發，可以讓人想起一些事情來。但我無法以自身內力催發自身記憶，小滿你來催發，看我能否想起一些過往來。”

    說這話時，江蘭珺神色輕鬆。

    可小滿在江蘭珺身邊伺候了近二十年，哪裏瞧不出她此時的緊張和忐忑？

    小滿沒有言語，隻上前接過粉晶，全力催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