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終江蘭珺的擔憂沒有成真。

    環環滿足了一番自己的私心之後，就放了聽月自由，乖巧地回到了江蘭珺的身邊。

    聽月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孩子氣的一張臉頓時爆紅。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明明是在給主子回稟正事，怎麽好端端地就做起了白日夢，更奇怪的是，在夢裏和他親親愛愛的居然是一隻蝴蝶——蝴蝶？

    聽月忍不住悄悄往夫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飛快地收回，眼底滿是困惑。

    在做夢之前，他明明見到一隻從夫人那邊飛來的蝴蝶，如今卻瞧不見……是他出現了幻覺？

    “你和三丁兵分兩路後，又遇到了何事？”

    謝殊的聲音及時響起，聽月下意識繃緊了身體，收回了亂七八糟的念頭，認真地道：“與三丁哥分開後，我這邊一路順遂，隻是從一個叫做老山寨的苗寨時，遇到了一些小意外。”

    老山寨？

    江蘭珺不自覺挺直了身體，就連遠處忙活旁事的白目青也在這個時候跟著豎起了耳朵。

    謝殊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的異常，挑了挑眉，讓聽月仔細說起了老山寨的情況。

    “此前老山寨似乎遭遇了一場蛇襲，據說當天夜裏漫天遍野的黑蛇湧入了老山寨，直衝老山寨族長小女兒的吊腳樓中。等到族長趕來驅走黑蛇之後，才發現她的小女兒已經身首異處，隻剩下了一幅白骨。”

    聽月的聲音又輕又低，傳入白目青的耳中，卻叫她打了激靈。

    她眉心高高蹙起，大步走來：“當真死了人？且被啃食得隻剩下了白骨？”

    聽月頓住，沒有回話。

    謝殊看了看江蘭珺，挑了挑眉，介紹起了白目青：“這位是亂坡嶺的木長老，對我和夫人有救命之恩。在老山寨的事情上，你可知無不言。”

    聽月應了一聲“是”，這才道：“是的。”

    白目青的眉心擰得更緊了：“你一個外人，如何探知到這樣的事情？”

    也怪不得白目青會如此懷疑。

    在苗疆，有些事情對於苗人來說或許不是秘密。

    但同樣的事情，對於外人來說，即便那隻是尋常事，也不會輕易告知。

    像老山寨死了族長之女這樣的事情，一個外人如何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聽月又不說話了。

    主子讓他回答的是老山寨的事情，至於他如何探明，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沒必要向主子之外的人言明。

    眼見著白目青和聽月之間陷入了僵持之中，江蘭珺便道：“阿目，聽月他們的能力一向不能為旁人所知的。但我和謝殊可以確定，他所言的定然是真切的。”

    白目青的眼睛動了動。

    看在江蘭珺和謝殊的份上，她勉強相信這個叫做聽月的話。

    但——

    黑棄怎麽會反噬人命？

    還啃食了血肉？

    這和她與江蘭珺定下的計劃完全不同——他們兩人是想要讓對方傷筋動骨，最好是往後餘生都活著黑棄留下的痛楚之中——這雖然比直接要了人命聽上去很毒，但的確是不要人命的。

    可事實卻成了，人死了，血肉也被啃食殆盡。

    白目青看向江蘭珺，眼中難掩擔憂。

    江蘭珺作為蠱術的門外漢，盡管這兩日已經惡補了不少，卻還是對老山寨的情況渾然不解，自是無法明白白目青的擔憂。

    謝殊見狀便讓聽月去和圖樂派來的人接洽收拾好糧草，江蘭珺則是被白目青拉著一起去找了圖樂。

    對於江蘭珺和白目青兩人的到來，圖樂顯然很驚訝，但聽完白目青的話，就明白她的擔憂來自何處。

    “不用擔心。”

    圖樂在亂坡嶺一眾族民的麵前，還是以往老族長的慈愛模樣，她寬和包容地安慰著白目青：“你離開苗疆多年，對黑棄的了解有了偏差，這才會有了這一次的意外。”

    白目青聞言卻是越發羞愧。

    “黑棄，於我們苗女來說，一直都是雞肋一般的存在。但是五年前，消水寨的族長繼承人對黑棄動了心思，也不知她從何處找來了一些古怪的藥，抓了一些黑棄服用之後，又將之放生到野外。三年後，也就是兩年前，黑棄出現了變化，它們不再是練蠱之後容易背棄宿主的存在了，甚至因為黑棄的特性，不拘於苗女的身份，很多人都可以抓捕黑棄回去飼養成蠱蛇。”

    圖樂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聽上去是一件好事，對麽？”

    白目青怔了怔，遲疑地點了點頭。

    “但你該知道了。”圖樂搖頭，“這樣的黑棄殺性倍增，且喜食人肉。老山寨那位族長小女兒便是證明。”

    白目青不由怔然。

    她們苗女身懷本命蠱，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有一些性子上的殘忍，不能說殺人成性，但哪一個苗女手上沒有幾條人命，說出去都是沒人會信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的蠱就是吃人的。

    甚至因為某些忌憚，苗女在飼養蠱蟲時，除了自身的精血之外，都會刻意規避蠱蟲吞食人肉的可能。

    白目青又忍不住問道：“既如此，怎麽沒人滅殺黑棄？”

    喜食人肉的黑棄，於苗疆，甚至於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是威脅。

    江蘭珺也皺了眉，顯然是想到了黑棄遊出苗疆在別處肆虐的糟糕局麵。

    “有。怎麽沒有？”圖樂搖頭，“隻是當年消水寨的那個小姑娘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麽藥，如今這些黑棄很難滅盡。它們的繁衍能力是過往的數十倍，明明今日已經將所有能抓到的黑棄殺死焚毀，不過五日，就又會在許多地方看見一條條黑棄。好在眾人也發現了一個規律——在被人血喂養之前，這些黑棄依舊如五年前的那般，唯有吃過人血，才會激發出黑棄的凶性來。”

    聽到這裏，白目青才勉強放下心來。

    江蘭珺卻仍舊覺得不安。

    她莫名地覺得，黑棄的改變，和永興帝有關。

    因著這份不安，從圖樂這邊離開後，江蘭珺就去找了謝殊，將這一事的前前後後、事無巨細地告訴了謝殊。

    謝殊聽完之後，當即明白了江蘭珺的不安。

    他道：“若此事，當真是那一位所為，那麽我們之前的一些猜測就要推翻了。”

    比如，他們以為永興帝是個顧及天下的明君，就難以成立了。

    而若是這一點無法成立，那麽，事情便糟糕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