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是江蘭珺第一次逛青樓。

    即便年輕時候，和謝殊一起教訓謝玉和朱琴的清風樓，也隻是有一些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是個文人學士愛去的“風雅之地”。

    和如今這個脂香樓可是全然不同的。

    首先這風氣就完全不一樣——

    二三樓的連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樓大堂裏的情況，從三樓有兩個樓梯旋轉而下，在二樓的地方又搭了一個台子，如今正有好些姑娘在上麵跳舞，雪白的胳膊在舞動之間露出，勾得下麵的男人一陣陣浪叫著。

    再然後，這裏的姑娘都是賣身的。

    以江蘭珺三人的耳力，輕易就能聽到樓上房間裏的喘息聲。

    沒多久，台子上的一眾舞女退了下去，一個風姿綽約的老鴇緩緩走了上來。

    瞧她如今的模樣，就能知道她年輕時候的風華絕代。

    即便是現在，也能惑得人心旌搖曳。

    “諸位。”曼娘聲音落下，場中就是一靜，猜到曼娘接下來要說什麽，一個個頓時目光如炬地看著曼娘。

    曼娘對一眾的反應十分滿意，笑容越發搖曳：“想必大家也知曉今晚是什麽日子。”

    “知道知道！”

    “快點兒吧，曼娘！我們可都要等不及了！”

    “是啊，快點兒讓晚香姑娘出來吧！”

    下麵的男人們鬼叫鬼叫的，一臉臉的猴急，就好像晚香姑娘會是他們的了。

    “別急啊。”曼娘輕笑著，風情無限地靠在了一旁的扶手上，揮著手中的香帕：“今晚可是晚香的好日子，大家總要給晚香一點兒準備的時間吧？再說了，各位老爺可曾將錢準備好了？別到時候不夠要回家去拿，那可就來不及啦。”

    “曼娘你放心，我可是把家底都帶上了！”

    “哈哈哈！要是錢不夠，隻能說明他和晚香姑娘無緣啊！”

    “我們都準備好了！快讓晚香出來吧！”

    還有一些人壓根就沒錢，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起哄要看晚香。

    曼娘又安撫了幾句。

    江蘭珺側頭問謝殊：“看下麵這些男人，好像很喜歡晚香似的。你說這晚香，會是怎樣的大美人？”

    謝殊漫不經心地看著下麵喧鬧的眾人，漫不經心地道：“與我無關。”

    江蘭珺頓了頓，沒忍住側目看向了他：“你好歹也是男人，難道對這晚香沒有任何對興趣？”

    謝殊依舊提不起精神來，襯得江蘭珺才像是個男人一般。

    江蘭珺還欲說什麽，下方的曼娘在此時說話了：“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晚香就要出來了。”

    下方的眾人精神一振，江蘭珺也在瞬間站直了身體。

    一襲青色長裙的姑娘出現在了三樓的扶欄前，她的麵上蒙著淡粉色的麵紗，依稀可見精致的五官，但又叫人看不太分明。

    僅僅是這一露麵，就叫眾人的呼吸屏住。

    晚香如一縷青煙，一步步地踏在了眾人的心頭上，終於來到了二樓的台上。

    “曼娘。”晚香不卑不亢地與曼娘行了一禮，通身的氣質不像是青樓女子，反倒像是哪兒來的世家女。

    台下的不少有著別樣興趣的人頓時呼吸粗重了不少。

    江蘭珺卻皺了眉。

    她的目光不離台下的晚香，卻問謝殊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晚香有些眼熟？”

    謝殊起初並沒有在意，可被江蘭珺這麽一問，目光才落在了晚香的身上，很快，他的眉心也蹙了起來。

    “的確有幾分眼熟。”

    倒不是說長相——晚香的麵紗還未除去，並不能看清五官——而是說她通身的氣質和做派，他也可以確信自己曾經見過，甚至與那人有過不少的接觸。

    兩人對視了許久，忽的異口同聲道：“金世恩！”

    當初因為興桓帝在世時對金世恩的偏袒，叫他當初脫身逃走，後來因為江南的澇災和金陵城的鼠疫，不論是永興帝還是謝殊都對金世恩的關注就少了許多，之後他們又關注出海一事，更是沒有將心思轉向金世恩。

    這麽多年下來，再也沒有聽到丁點兒關於金世恩的信息，謝殊都以為金世恩已經回到了高麗攪風攪雨去了，不成想今日卻在武南鎮的脂香樓裏瞧見了和金世恩有如此之多相像之感的晚香。

    再瞧這晚香的年歲……總不能是金世恩的女兒吧？

    江蘭珺和謝殊的心中都有了荒謬之感。

    但兩人都有了繼續看下去的打算，甚至有可能，這位晚香的“初夜權”也要買回來。

    下麵對晚香初夜權的爭奪已經到了火熱的地步。

    一開始還隻是一樓大堂裏的人在叫喊，到如今二樓三樓不少雅間包座裏的也跟著叫起了價格。

    到如今晚香初夜權的價格已經被叫到了白銀千兩。

    但是曼娘顯然不滿意這個價格。

    她衝著晚香看了兩眼，晚香沉默片刻，終於摘下了臉上的麵紗。

    霎時間，叫價的聲音都為之一頓。

    隱約之間隻有一些倒吸氣的驚歎聲。

    晚香的五官精致，沒有一處不完美，更為叫人驚歎的是，晚香的臉上並無一絲妝容的痕跡，而在沒有妝容的情況下，越發襯得她的膚色極白，唇色又極紅。

    許是還不甘願自己的下場，她的眼中帶著一絲倔強，也越發激起一些人心中隱秘的征服感。

    而她的眼尾又是泛著紅的，似乎下來之前剛剛哭過，讓她本就豔麗非常的容易越發誘人。

    經過最初的安靜，接下來就是更為激烈的叫價聲。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價格之中，曼娘的眼中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江蘭珺倒吸著鼻子，倒不是因為晚香的豔麗無雙，而是她可以完全確定這晚香和金世恩的關係。

    “這就是金世恩的女兒吧！兩人也太像了……金世恩怎麽想的？好歹也是一國皇子，難不成當真落魄到需要女兒淪落至此到地步了？”

    江蘭珺沒辦法相信，城府那樣深的金世恩會落魄至此。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難不成金世恩是故意的？”難道想要借晚香的名聲，去接近有些人，然後達成什麽事情不成？

    可這偏遠的武南鎮能有什麽人需要金世恩犧牲至此？

    “夫人可還記得沈公子所言的‘稀世珍寶’？”

    “你的意思是——”江蘭珺看向謝殊，眼睛微亮：“金世恩也是為了稀世珍寶來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