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

    江蘭珺收起了信，本想立即派人去追謝殊，抬眼注意到晚香過分紅的眼睛，頓了頓，輕聲道：“你不用太過在意金世恩，不論他說了什麽，隻要你沒有放在心上，就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晚香怔了怔。

    “金世恩一向是為了算計可以豁出去一切的人。年輕時候可以為了謀奪大興認他人為爹，如今還能為了奪取周朝秘寶與太監宮人苟且。那麽他此前嫌棄你麻煩丟了你、如今為了惡心你說那些討人厭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江蘭珺神色淡淡，一字一句卻都在安慰晚香。

    江蘭珺他們在周朝京華城的那些時日，晚香也在京華城，她雖然知道江蘭珺他們在做什麽，可最後的結果她卻從百姓之中的口中得知。

    也是那個時候，她才知道金世恩竟可以做出那麽多突破常人認知和忍耐底線的事情。

    “某種意義上，金世恩也算是一個梟雄。”

    話音落下，江蘭珺就麵色猶豫地改了口：“金世恩可能配不上‘梟雄’這個詞，奸雄？他好像還是配不上？還有什麽詞？”

    晚香：“……”什麽難過的心情都沒了。

    “江夫人。”她歎了口氣，“其實您可以不用這般為難自己。”

    “你說得不錯。”江蘭珺讚許地看著晚香：“為了金世恩這麽為難我自己，同樣不值得。”

    ……

    從江蘭珺處離開時，晚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全被卸去。

    晚香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在見過她爹，不，是金世恩之前，晚香還想要為他隱瞞。

    可他對她毫無愧疚，一絲父女之情都不顧，甚至表示他早該在當初就掐死她……晚香不得不承認，當時她是痛苦的，可痛苦過後，她又覺得慶幸。

    她被金世恩遺棄之後的遭遇很糟：被人拐賣、賣入青樓，年過十五又被拍賣初夜……

    可她又不是那麽糟糕。

    用曼娘的話來說，如果當初她一直跟在金世恩的身邊，絕不可能還像現在這般天真。

    那時候，晚香不認同曼娘的話。

    她一個在青樓裏長大的姑娘，除了身子還是清白的，她哪裏有什麽天真？

    可現在，她終於確定，曼娘並沒有騙她，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金世恩，她血脈上的親生父親，最開始的懊惱居然是沒將她帶在身邊用來鞏固他和屬下之間的聯係？

    他究竟把她當成了什麽？

    她質問時，他又說早該殺了她。

    還用那樣一句“婊子無情”的話來貶低她。

    可想到金世恩為了自己的目的，連自己也可以利用，她忽然就不願意再埋怨他——因為，不值得。

    晚香眼中有淚，卻不是痛苦的，她終於看清楚了金世恩的麵目，她不用再陷入自我懷疑之中了。

    江夫人說得對，隻要她不將金世恩放在心上，不將他看作是她的父親，那她就不會被他所說的話傷害。

    就當他是一個自陷汙泥、還企圖拉別人下去的惡心陌生人就行。

    ……

    在晚香離開後，江蘭珺就找來了聽雪，他是剩下這些人當中內力和輕功最好的，據謝殊表示，聽雪還是耐力最長（zhang）的那一個，若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情，交給聽雪最是合適。

    聽雪是出海之前才來到謝殊身邊隨侍的，江蘭珺對他的了解並不如隨風扶風他們多，平日裏也是用隨風扶風他們的多，但這一次謝殊帶走了兩個人，剩下的又是在人前經常露麵的，不管是不是她多慮，哪怕暗中沒有人窺視他們的行動，但她謹慎起見，還是決定用一個人前出現的最少，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人。

    江蘭珺將信交給了聽雪：“這封信很重要，你務必親自交到謝殊的手中。他們也才出發沒有多久，你必須在天亮之前追上他們。”

    聽雪收了信，沉默如磐石一般點了點頭，見江蘭珺沒有其他吩咐，就如一道青煙消失在黑暗之中。

    瞧著聽雪的離開，江蘭珺暗暗吐出一口氣來。

    “希望信送去得不會太晚……”

    聽雪果然不負謝殊的評價，即便謝殊一行六人早了半個時辰出發，走的又隻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一路上還十分有心機地掩去了痕跡，聽雪還是靠著如發絲一般的細心和強大的耐心找到了謝殊他們前進的方向，終於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裏追上了謝殊。

    瞧見聽雪，謝殊心下一驚：“珺珺出了什麽事情？”

    “能不能想點好的？”聽到動靜趕來的明博儉聽到謝殊這一句問，沒忍住懟了這麽一句。

    謝殊也意識到自己這一句問得十分沒有水準，乍一聽好像巴望著江蘭珺他們遭遇意外似的。

    他抿了抿唇，沒有反駁，冷靜了下來：“夫人讓你來的？有什麽事情？”

    珺珺一向有分寸，這時候讓聽雪追來，一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聽雪微微喘息著從懷中拿出了信交給了謝殊：“夫人讓屬下將這封信親手交予主子的手裏。”

    謝殊看信封上的字，心裏就先鬆了一口氣：不是珺珺的字。

    但很快又發現，這封信上的筆墨有些褪色，顯然不是近日所寫，再看上麵寫著“晚香親啟”，信隱約有了猜測：當初在武南鎮，曼娘似乎將一封信交給了晚香？

    這般想著，謝殊打開了信，先往署名上看去，“曼娘”兩個字的存在，無聲地肯定了謝殊的猜測。

    謝殊這才從頭看了起來。

    曼娘寫給晚香的這一封信並不算長，像是嘮著家常話，寥寥數百字就將她所知所有關於金世恩犯下的罪孽寫盡。

    “寫的什麽？”明博儉問道。

    謝殊抬起頭，眸色閃動，將信遞給明博儉：“你自己看。”

    明博儉結果了信，謝殊卻已經越過了他，大步往金世恩那邊走去。

    為了途中方便，謝殊反剪捆綁住了金世恩的雙手，還特地點掉了金世恩的聽覺和啞穴，就連內力也被謝殊點住，所以這會兒金世恩除了能看能呼吸、雙腳被迫不斷往前走去之外，多餘的事情一概不能做。

    趕了兩三個時辰的路，金世恩累得隻喘大氣，嚴重時還會猛烈地咳嗽，就好像隨時都會把心肺都咳出去。

    他不是沒有放低姿態，懇求謝殊他們放慢速度，但得到的，都是無聲的回應，兩次過後，金世恩再痛苦也沒再懇求半句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