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這邊發生著什麽，江蘭珺即便無法親眼所見，但依她對謝殊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二。

    不過她並不在意，不論謝殊做什麽，她總是會支持的。

    況且將金世恩的事情交給謝殊，她是最最放心不過的。

    讓聽雪送走了信後，江蘭珺就放心地休息去了。

    和江蘭珺的安然入睡不同，這天晚上有人怎麽都沒有睡著。

    翌日，江蘭珺瞧見錢富貴那一雙大得驚人的眼下烏青，下意識問道：“你這是被誰揍了？”

    話才剛問完，江蘭珺就知道自己問錯了：這哪裏是被人揍的，明明是晚上沒有休息好。

    “咳。”江蘭珺當即生硬地轉移話題，衝著四下的人問道：“東西可都收拾好了？一炷香後準備出發。”

    話音未落，人就大步離開了。

    錢富貴站在原地，沉默著垂下了眼眸。

    一炷香後，車隊緩緩動了起來。

    晚香猶豫了許久，才來到錢富貴的麵前，遞出了一條帕子：“其實你比我幸運多了。”

    到底是自己喜歡的男子，晚香還是見不得他一直消沉下去。

    見錢富貴接過了帕子，晚香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聲寬慰道：“你爹隻是後來被人騙了，可我不同。我的親生父親，在我還小的時候就拋棄了我。”

    說到這裏，晚香頓了頓，她原以為自己說起這些的時候還會覺得傷心，可現在她卻覺得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就好像從昨晚開始，金世恩與她就再無半點關係似的。

    晚香的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語氣輕快地說道：“富貴哥哥，當初是你救了我，隻是後來出了意外，我仍是被人綁了賣去了青樓，你猜，是誰做的？”

    錢富貴終於有了反應，他看向了言笑晏晏的晚香，心中莫名觸動，不由低聲問道：“是誰？”

    “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啊。”

    晚香的語調輕揚，好似在說什麽開心的事情。

    錢富貴的瞳孔震顫，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

    車隊前進的速度並不快。

    走在最前麵的是江蘭珺的馬車，第二輛馬車擺放著寶兒的棺材，謝明蓁謝明藝姐妹兩人就在第三輛馬車，海祿騎著馬相伴左右，但大多數時間，他們四人都會輪流登上第二輛馬車陪著寶兒。

    謝明藝與寶兒完全不熟，但每一次她都會陪著江蘭珺一起過去，哪怕全程不說話，也要在一旁陪同著。

    最初的時候，江蘭珺總是會抱著寶兒的棺材無聲地哭著，但後來，她不再哭，隻與寶兒輕聲說著他們分開後發生的一切，謝明藝在這時便會補充一些，尤其是在苗疆和周朝的事情。

    如此這般，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轉眼間就過去了一個月。

    他們已經離開了周朝，在大興的國土上行進了大半，再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回到京城。

    這一路上順遂得過分，就好像係統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江蘭珺和謝明蓁他們私下討論過，或許當真是江蘭珺和謝殊夢中看見的那樣，係統被永興帝反製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個好消息。

    江蘭珺他們越發輕鬆。

    然而，在他們快要達到京城的時候，一個消息毫無征兆地傳來——

    江蘭珺呆愣在原地，久久沒辦法回過神來。

    一旁的謝明蓁也是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若不是海祿攙扶著，她就會軟倒在地。

    謝明藝的情況好上一些，但她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江蘭珺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來人的衣領：“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來人，也就是四風，他猛地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眼底仍舊是藏不住的痛苦：“大少爺他……死了……”

    江蘭珺怔然地鬆開了手，神色茫然。

    雲哥兒死了？

    怎麽會？

    他的功夫雖然不是極好的，可身邊有那麽多暗衛護著，還有不少她和寒露給他的救命丹藥……他怎麽會死了呢？

    江蘭珺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謝明蓁終於忍不住，痛苦地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女兒的聲音反倒叫江蘭珺清醒了過來。

    她閉了閉眼，睜開看向四風，啞著聲音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的雲哥兒怎麽會死？

    四風也是一臉的痛色。

    他緩緩張嘴，將前因後果道了出來。

    ……

    這麽一說，就是半天的時間過去了。

    四風找來時，是中午的時候，等說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也不知是為謝雲琅哀痛，本還算溫熱的天氣陡然涼了下來，夜色之中有呼嘯的夜風，好似在哭嚎。

    江蘭珺揮退了所有人，一個人鑽進了寶兒所在的車廂裏，懷中緊緊抱著寶兒的棺材，不言不語，瞧著十分虛弱。

    但是沒有多久，江蘭珺就抬起了頭，臉色雖然慘白，神色卻還算平靜。

    “寶兒，我不相信雲哥兒死了。”

    江蘭珺輕聲呢喃：“四風他們都說他們隻是暫時找不到雲哥兒，隻能說他是失蹤了，不是麽？”

    不管怎麽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她絕不會相信雲哥兒已死。

    “再說了，謝殊也在京城呢，他怎麽會放著雲哥兒去死？”

    與此同時，京城英國公府青柳園中，頭發雪白的姚老夫人重重地垂著謝殊的胸膛，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究竟是怎麽當爹的！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雲哥兒去死！你怎麽能？你怎麽能！”

    姚老夫人悲痛交加，每一次錘在謝殊身上的拳頭都是用盡了力氣。

    可她終究年邁了，她的拚盡全力，謝殊卻感覺不到丁點兒的疼痛。

    “娘。”

    謝殊啞著聲音道：“我一定會把雲哥兒帶回來。”

    姚老夫人的手一頓，眼中陡然射出強烈的希望來：“雲哥兒還活著？”

    謝殊閉了閉眼：“娘……”

    “你滾！”姚老夫人當下怒不可遏，她猛地一推謝殊：“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這個不孝子！”

    謝殊不敢抵抗娘親的力道，隻能被推著踉蹌著出了房間。

    房門在他眼前“砰”地關上。

    謝殊沉默許久，在姚老夫人的房前跪下。

    沒一會兒，房中就傳來姚老夫人的悲痛大哭。

    這一切全都被掩藏在夜色之中的兩人看在了眼中。

    他們對視了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

    謝殊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頓了頓，卻還是沉默著跪在原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