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江蘭珺和謝殊在來之前就已經得知金陵城丟失的孩子多被黑棄啃食死亡，但此時從王知州的口中聽到了確切的說法，兩人的心裏還是忍不住一疼。

    有孩子的父母，總是很難聽到這樣的噩耗。

    王知州也是如此。

    哪怕這些時日他已經見了好多孩子的屍骨，那些卷宗也被他翻爛了，他提起這些孩子的事情時，還是不由的心中抽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複了心頭情緒的起伏，盡量讓自己的描述顯得中正：“也是這個時候，我們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我們開始轉移調查方向，沒多久就有人發現淮河之中出現一些黑影，它們的動作極快，會傷人，若是人在水中會被那些黑影咬下一塊肉來。我們想法子抓了一些黑影上來，終於確定那些黑影是一條條黑蛇。”

    為了抓住那些黑蛇，官府這邊死了好幾個衙役——他們都是死於失血過多——那些黑蛇十分古怪，被它們撕咬開的傷口血流不止，城中的大夫幾乎沒有法子為他們止血，直到後來有一個擅長捕蛇的老農提及一個土法子，用火燎傷口，雖然劇痛，卻能止血，這之後才沒有衙役繼續死亡。

    又因為得知是蛇在為惡，城中的大夫聚在了一處，配出了一個個驅蛇的藥粉，從一開始的無所效用，到如今可以驅蛇三日的效果，城中的一眾大夫的頭發都白了不少。

    隻是這也隻是一時之計。

    城中的百姓因為驅蛇散能暫時驅蛇，可城外靠近水域的村落卻還是有孩子在丟失，他們丟的時候沒有什麽動靜，等到發現時都隻剩下了一具具血肉不再的屍骨。

    “城外的百姓沒有領到驅蛇散？”江蘭珺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王知州搖頭：“沒能來領驅蛇散的，下官都讓衙役親自送了去。可不知為何，能在城內起效的驅蛇散，在城外那些鄉鎮村落之中卻沒有什麽效果。”

    說到這裏，王知州低聲補充道：“下官讓人統計了一番，發現驅蛇散不起作用的地方多是靠近水域，且百姓稀落，住得不密集、人口也較少的村子裏。人口越是密集，驅蛇散的效果就越好。下官猜測，這和驅蛇散的濃度有關。”

    這一猜測是合理推測，甚至為了證明這一猜測的真實性，王知州還特地叫一個人口不多的村落百姓都聚集在距離水域最遠的祠堂內，每家每戶都將自己的驅蛇粉帶上，一連三日，那個村子都不曾出現傷亡。

    王知州考慮過要不要其他村落效仿這一村子，但不等他推行下去，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一來不是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可以容納整個村民的祠堂。

    二來，不是每個村子都沒有外姓人，排外性並不會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消失。

    最後一個原因則是，他們手中的驅蛇粉也不多了。

    他們這些驅蛇粉多是用了城中各大藥房裏的存貨，前兩日他們幾家都來說他們的存量不多了，藥材需要補充，補充的渠道有二，一是去外地補貨，二來是進山采集。

    前者已經有人去辦了，隻是這幾日還沒能回來。

    後者卻沒什麽人敢去做——藝高人膽大的多是武林之輩，可他們不懂藥；懂藥的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或者村中一些獵戶和百姓，除了獵戶有些自保之力，其他人進了山遇到了黑蛇就和白送沒有絲毫的區別了。

    也就是說，在江蘭珺和謝殊趕來的這個時間點上，金陵城的處境是有些尷尬的。

    江蘭珺柳眉輕蹙：金陵城裏的這些黑棄怎麽比苗疆的厲害了許多？

    她和謝殊對視了一眼，顯然他也是這般想的。

    “有金陵城內外的堪輿麽？”謝殊想了想，提出這個要求來：“將所有出現死亡的地點標注出來。”

    王知州愣了愣，但很快就讓人送來了堪輿。

    謝殊接過了堪輿，讓人報出地點，自己一個個的標注上，王知州在一旁看著堪輿上一點一點成型的圖案，心頭有什麽一閃而過。

    江蘭珺看不明白，和謝殊說了一聲就四處轉了起來。

    方才在來的路上，她隱約聞到了一絲腥臭的味道，但是那點味道太淡了，他們又走得急，是以她還沒有來得及確認方位，就已經聞不到那腥臭的味道了。

    回憶剛才走過的路，江蘭珺在一處亭子旁停了下來。

    隨同的衙役見狀不由緊張地問道：“夫人，可是哪裏不妥？”

    不會府衙裏也出現黑蛇了吧？

    想到這裏，衙役忍不住四處張望了起來，生怕看到什麽黑影。

    江蘭珺搖頭，她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甚至連腥臭的味道都不曾聞到，之所以會停下來，是莫名覺得別扭。

    可是這個亭子看上去毫無特別之處，就好像她這點別扭是她的無理取鬧。

    她皺了皺眉，離開了亭子，也讓衙役退到了一旁。

    站遠了之後，那股別扭的感覺淡了一些，但視線落在亭子上時，還是會讓她覺得不舒服，就好像有什麽從她皮膚上刺啦啦地滑過去，不痛不癢，但是怪惡心的。

    “再讓開一些。”

    江蘭珺對衙役說道。

    衙役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乖乖地退後了一大步，直到退到了廊下，江蘭珺才滿意地點頭。

    “就站在那裏。來，拿著這個。”江蘭珺從腰間荷包裏取出了一包藥粉交給了衙役，叮囑道：“等會兒若是有什麽衝出來，不管是什麽，哪怕是人，你也盡管把這藥粉撒在他的頭上，明白了麽？”

    衙役不知道江蘭珺要做什麽，但出來之前知州大人吩咐過他，不論江蘭珺要做什麽，他都必須全力配合，所以這會兒心裏打鼓得厲害，卻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江蘭珺才不管衙役心中在想些什麽，她將腰間纏著的金鈴鎖卸了下來，拎著一段在手中輕甩了起來，視線卻在亭子上來回地打量著。

    衙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的汗卻冒了出來，掌心裏更是一片濡濕，要不是藥粉是裝在瓷瓶之中的，不然他真要懷疑這些藥粉會不會因為他的汗水失去藥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蘭珺終於動了。

    衙役還沒有來得及鬆氣，瞧清楚江蘭珺的動作，一口氣就提了上來，眼睛也瞬間瞪大得如同銅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