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是開遍大興各大主城的脂粉店，遠的不說，單是在金陵城內就有兩家煙雨樓。

    難不成狐狸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頭，還往金陵城去了一趟？

    江蘭珺的視線落在狐狸的身上，眸色漸深。

    ……

    謝殊買了東西回來後，就見圖樂迎麵走了上來，從他手中接過了米菜油，就像尋常的老婆婆念叨道：“怎麽買點東西回來這麽晚啊？這家裏頭挺好的，就是東廂房裏的蟲子太多了，嚇得小文差點兒跳到房梁上去。”

    說到這裏，圖樂忍俊不禁地道：“你是沒瞧見那小子的模樣，後來回過神來氣惱地拿著砍柴的斧頭一頓砍，也沒見砍死幾隻蟲子，倒是差點兒把僅剩的那個櫃子給砸了。”

    一旁本打算去燒火的謝文瓚哼了一聲，飛快地跑回了房裏。

    “臭小子還不好意思了。”圖樂樂嗬嗬地調侃了一句。

    謝殊也不由彎了眼睛，“俺來燒火。”

    又問道：“可要俺出去買些驅蟲的藥來？”

    圖樂拍了謝殊一把：“買什麽買？藥不要錢嗎？俺在院子裏找到了艾草，點一點熏一熏就成了。”

    “娘說得對。”謝殊憨厚地笑了一聲。

    假母子兩人進了廚房，圖樂就恢複了自個兒的聲線和語調：“就在這兒說話吧，累死老婆子我了。”

    “辛苦您了。”

    謝殊拿著柴火坐在灶台後麵，手腳麻利地生了火。

    若不是他通身氣質出挑，單他如此描粗畫黑了的五官和膚色以及他身上的粗布麻衣，真會叫人以為他就是一尋常百姓家的兒子。

    圖樂看得一愣，隨即麵目佩服。

    她也算是知道好些世家貴族的子弟，他們可做不到謝殊這般，也怪不得他能當英國公呢。

    “隔壁那家很不對勁，那家丫頭在牆頭探頭探腦地看了幾回不說，在屋子裏不出來的那個呼吸聲也很奇怪，一陣強一陣弱，但又不像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總之很奇怪。再就是這個屋子的。”

    說到這裏，圖樂的臉色陰沉了幾分，“早就知道這屋子有鬧鬼的說法，但老婆子我也不曾想到，這屋子裏的名堂竟這麽多。”

    提到的東廂房反倒是問題最小的，除了到處亂飛的蟲子，就沒什麽異常之處。

    而他們眼下安心說話的廚房都叫她的乖崽們找到了三個偷聽的暗洞，還有一條可以直接通往桂花巷子外的隧道。

    “我沒把暗洞堵上，還是往裏頭放了多舌蠱。”

    多舌蠱是一種喜歡聽人說八卦，然後自己模擬對話的一種偏門蠱蟲，在《蠱經》中有記載，但甚少有人培育多舌蠱，因為它的使用條件很苛刻：偷聽足夠的八卦、鑽入狹而長的洞穴、沒有外界打擾。

    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但偏偏圖樂是個喜歡收集各種《蠱經》上獵奇蠱種的，多舌蠱在其中都算得上“普通”二字。

    圖樂堅信所有蠱蟲都會有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就比如現在。

    多舌蠱躲在三個暗洞之中，因著它們是圖樂一人飼育的，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所以圖樂一句指令，它們就在分處三個地方，打出完美的配合，叫偷聽的人聽到的隻是尋常母子的交談。

    謝殊對《蠱經》的了解尚可，自然知道多舌蠱的作用，但他仍舊有些驚訝圖樂會培育多舌蠱，畢竟多舌蠱真的很偏門。

    “至於那條隧道，我是讓久久去查的。”

    說話間，圖樂洗了米倒進鍋裏，加了水蓋蓋煮上，又去摘菜：“久久是一條腕足蠱，用你們中原人的話就是蜈蚣。不過久久和一般蜈蚣不同，它擅長打洞和隱藏，速度極快，用來探路最合適不過。”

    腕足蠱是《蠱經》中記載的一種特別基礎的蠱，正如圖樂所言，用來探路最合適。

    “另外就是正房和西廂房，正房應該就是傳出鬧鬼傳言的根本所在——這屋子裏的牆壁裏麵藏了好幾尊邪神，我沒敢直接打開，怕打草驚蛇，但我讓蟎蠱進去看了一下，那幾尊邪神不是老鼠就是黃鼠狼，一個個眼斜嘴歪的，瞧著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它們的眼珠子都是落在床上的，人在睡夢之中會敏感地察覺到窺視感，醒來之後卻發現不了異樣，自然會覺得是鬧鬼。”

    尤其是夜半時分醒來，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這種感覺更為驚悚駭人。

    謝殊點了點頭，“西廂房是什麽情況？”

    “我說不上來。”

    圖樂隨手放下菜刀，菜刀“哆”的一聲豎在了案板上，她看向謝殊，語氣頗為沉重：“我找不到西廂房的問題，但我在裏麵呆了一會兒就會毛骨悚然，好像有什麽聲音在教唆我發瘋。我不知道有沒有在暗處窺伺，隻能裝作嚇到了的樣子衝了出去，後麵再沒有踏進去過。”

    謝殊顯然沒有想到圖樂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連圖樂都感覺驚悚，那——

    “但奇怪的是，你家小子進去之後卻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他還說是我疑神疑鬼。”說到這裏，圖樂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很不滿。

    謝殊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他舔了舔嘴唇，“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進去之後也說什麽感覺都沒有，你會有什麽想法？”

    說話的同時，謝殊從灶台後麵探出身子看向了圖樂。

    圖樂對上謝殊的眼睛，明明他的眼中倒映著熾烈的火光，她卻莫名打了個寒戰。

    如果謝殊也說察覺不到異常，她會有什麽想法？

    ——要麽他們瘋了，要麽她瘋了！

    想到這裏，圖樂的眼睛微微一亮：“難道西廂房才是鬧鬼的根源？”

    謝殊幽幽地道：“或許吧。”

    圖樂：“……”

    她臉上的喜色消失，臉色難看地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謝殊一臉的疑惑，又想到了什麽臉色肅然，可是一開口還是叫圖樂不適的幽幽語氣：“你中招了。”

    圖樂：“……”廢話！她也知道她中招了！

    但究竟是什麽時候到事情？

    “今天晚上，你和我們住一個屋子。”謝殊很快拿定了主意，“等會兒若真是見到了什麽東西，你注意不要漏了底，其他的隨你發揮。”

    圖樂：“……”

    想了想，她勉為其難地點頭：“行吧，我知道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圖樂才把菜倒進油鍋裏，耳邊全都是“滋啦”的聲音，她道：“約莫酉時末，隔壁有一陣熏香飄了過來，那熏香本來挺好聞的，可惜裏麵混了一點點的狐騷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