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伯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想要去死的衝動。

    他前所未有的體驗了一把名為“恨不能就地挖洞鑽進去”的巨大尷尬。

    如果器伯來自現代，就會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叫做——社會性死亡。

    器伯看著在他手中十分桀驁不馴、充滿血性的禿毛黃鼠狼，在敵人手中不斷撒嬌翻滾露出白肚皮乞求撫摸的癡纏模樣，終於沒忍住，仰頭噴出一大口鮮血。

    鮮血如雨滴，四處噴濺。

    在器伯口吐鮮血的時候，謝殊眸色一厲，撈著禿毛黃鼠狼飛快地後退，不論是他還是禿毛黃鼠狼都沒被器伯的鮮血濺到——誰知道這些鮮血會不會有什麽負麵效用，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但在謝殊無比警惕的時候，器伯卻整個人萎頓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似的，癱軟在地。

    器伯的臉色煞白，一副進氣少、隨時都要死掉的虛弱模樣，叫謝殊緊緊皺了眉。

    ——這是打算激起他的同情？

    不，不對。

    謝殊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器伯不會這麽蠢笨，在明知他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情況下，對他示弱——有些時候，示弱並不是最後反擊成功的關鍵，卻會是最終死在敵手的關鍵一環。

    那麽，器伯是真的虛弱了？

    謝殊看向了懷中的禿毛黃鼠狼：“他不行了？”

    禿毛黃鼠狼看著皮毛稀鬆，沒有丁點兒耐看的樣子，但它靈性十足，甚至不需要什麽血祭生祭，就能夠聽懂謝殊的話。

    它點了點頭，又滿臉鄙夷地看了器伯一眼。

    黃白的毛隨著黃鼠狼的動作飛的到處都是，謝殊身上無可避免地沾滿了毛。

    “他身上還有什麽殺手鐧麽？”謝殊又問道。

    禿毛黃鼠狼眼珠子一轉，指向了自己，眼中的得意根本藏不住。

    謝殊不由輕笑出聲。

    “我知道你是他的殺手鐧。”謝殊摸了摸黃鼠狼光了的頭頂，“我是說除了你之外的。他之前一再提及家仙，但家仙足有五個，那麽他身邊是不是還有其他家仙？”

    “嗤！”

    禿毛黃鼠狼衝著器伯瘋狂地吐口水，那十分看不上器伯的嫌棄樣子，叫謝殊覺得有點眼疼。

    但他也明白了禿毛黃鼠狼的意思：器伯身邊並沒有其他家仙了。如果禿毛黃鼠狼沒有騙他的話。

    “我知道了。”

    謝殊將禿毛黃鼠狼拎著放到了一邊的地上，“你在這裏不要動，等我收拾了他，再來帶你一起離開，可好？”

    本來還一臉緊張、生怕謝殊會不要它的禿毛黃鼠狼當即連連點頭，甚至手舞足蹈地在身上比劃了幾個位置。

    謝殊心中一動，輕聲道：“這幾個地方藏著要命的東西？”

    禿毛黃鼠狼飛快地點頭。

    謝殊來到器伯跟前，在他痛苦絕望而又憤怒的目光下，飛快地定了他的身，這才試著按照黃鼠狼的提示，從器伯的發髻中、耳後、頸口衣領、腰帶左側下、右側褲腿和兩個鞋底下分別拿出了《蠱經》中毒性排行第四、第七、第十四和第四十一共計四種、數量高達三百多的致命性蠱蟲。

    從一開始的警惕和震驚，到後來，謝殊就隻剩下了麻木。

    藏這麽多蠱蟲在身上，難道不怕不小心壓到了哪個？

    這些劇毒蠱蟲，但凡有一個嗜主，器伯也就等不到他來收拾了。

    不過器伯也算是十分謹慎的主，除了群居性的，其他蠱蟲都用特製的紙皮包裹著，倒是方便了謝殊現在收納。

    隨便扯了一截衣擺，將這些包好了的蠱蟲一股腦地倒了進去，又在上麵打了個結，謝殊一把提起包袱，又提了渾身僵硬被他直接敲暈了的器伯，這才對禿毛黃鼠狼道：“走吧，和我一起回去。”

    禿毛黃鼠狼喜不自禁，都不用謝殊抱，屁顛屁顛地跟在了他的後麵。

    器伯暈了之後，原本懸停在四周如同烏雲一般的蠱蟲忽的一個個掉落下來，它們在地上隻掙紮了片刻就徹底的死亡，就好像它們全都是器伯的傀儡，隨著器伯意識到昏迷，得不到控製後紛紛失去活性。

    謝殊停下腳步，看著滿地的蠱蟲皺了皺眉。

    他將所有的蠱蟲聚攏到一處，掏出懷中的火折子，將這些蠱蟲全都點燃。

    蠱蟲焚燒後的氣味十分難聞，就連禿毛黃鼠狼都忍不住捂著鼻子退得老遠。

    謝殊：“……”

    他想了想，決定不讓自己受這個罪。

    謝殊飛快地後退，直到聞不到氣味後才停下。

    直到所有的蠱蟲焚燒殆盡，他才喊上禿毛黃鼠狼跟著他離開。

    隨風幾人是往西南方向去的。

    按照謝殊之前的猜測，西南方向要麽存在祠堂，要麽存在廟宇。

    但隨著靠近，他遠遠地看到了一片矮房，確定不是廟宇，隻是祠堂。

    謝殊大步靠近。

    但很快，他察覺到器伯的不對勁。

    低頭一看，原先隻是臉色煞白、一副隨時要死、但一時半會兒肯定死不了的器伯此時已經口吐白沫，甚至謝殊給他點的定身也失去了效用，他整個人不斷地抽搐著，就像是犯了羊癲瘋。

    謝殊猛地抬頭看向了前麵的祠堂，彌漫在空氣中的檀香味越來越濃鬱了。

    “是檀香。”

    謝殊低聲呢喃：先前祠堂裏的檀香飄來這麽遠都能讓那些蠱蟲失去活性掉落在地，此時又讓器伯出現這樣劇烈的反應，要麽是檀香有特別之處，要麽器伯這一脈的蠱蟲有致命的缺陷。

    但無論如何，器伯不能跟著他一起進入祠堂了。

    想了想，謝殊帶著器伯遠離了祠堂的範圍，周圍的檀香清淡了幾分，器伯的抽搐肉眼可見地緩解了幾分。

    謝殊本想讓禿毛黃鼠狼留下來看守器伯，由他去找隨風他們，但考慮到禿毛之前就困在器伯手中，但凡器伯醒來還有什麽手段，保不準等他帶著人回來時，這裏就連人帶禿子的一起不見了。

    保險起見，謝殊決定留下來看著器伯。

    不過禿子去找隨風，隨風不見得會信任禿子，他還是要給禿子準備信物。

    想到這裏，謝殊將自己另外一邊的衣擺撕扯了下來，指尖逼出一點血寫了“速來”二字，這才對禿子道：“帶著它去祠堂找隨風，讓他帶著人來尋我。”

    禿子聽懂了謝殊的話，飛快地捧過了血字，然後在謝殊錯愕的目光下，伸出了舌頭一臉癡迷地舔了舔血漬。

    謝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