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江蘭珺擔憂歸擔憂，但也知道謝殊不會第一次就莽撞地衝上去。

    第一次，他多半還是會看一看就上來，和她交換信息，然後再下去。

    隻是等待總是讓人焦灼，即便是江蘭珺，也難以避免。

    時間流逝，平日裏隻覺得不夠用的半個時辰，在此時變得無比的漫長。

    江蘭珺看著平靜的湖麵，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來，心裏卻已經開始比劃著自己也下水的可能性來。

    不過她隻是想一想罷了。

    在和謝殊商定主意後，她絕不會打亂計劃。

    這樣是對謝殊的不信任，也是對其他人的不負責任。

    深吸了一口氣，江蘭珺決定先離開一會兒，一直看著水，她快要暈水了。

    江蘭珺的腳下才一動。

    水中忽然有了動靜。

    江蘭珺猛地看了過去，隻見水麵上出現了一個漩渦。

    起先這個漩渦很小，才一眨眼的功夫，這漩渦就有磨盤大小。

    漩渦還在變大。

    “其他人都退開！”

    江蘭珺低喝，聲音傳入每個人都耳中。

    眾人在依照江蘭珺吩咐退開的同時，莫不是緊張地望向水麵。

    他們都知道謝殊下水了，雖然不都清楚他下水的原因，但半個時辰沒有上來了……

    “嘩”的一聲，一個人從水裏竄了出來。

    緊接著是一尾鮫人，最後才是一條大黑蛇。

    說是有先後，但在一眨眼的時間過後，三者幾乎是同一時間淩空衝向岸邊，那焦急的樣子，就像是屁股後麵有什麽東西在攆著。

    也的確是有什麽東西。

    江蘭珺瞬間甩出了金鈴索。

    在水裏東西露頭的那一瞬間，千斤重的鈴鐺“咣”的一聲敲在了它的頭上。

    水裏的東西顯然沒有想到水麵外麵還會有埋伏。

    一個不防備，就被砸了準，腦瓜子嗡嗡的，對身體失去了控製能力，沒能從水裏躍出來不說，還整個的沉了下去。

    這個時候，謝殊已經跑到了江蘭珺的跟前。

    他身上都是濕的，還在輕喘著氣，發髻裏還插著幾根水草，嘴唇也是白的，看上去異常的狼狽。

    可是他的眼睛卻是亮的。

    “下麵果然有玄機。”

    平複了呼吸之後，謝殊看上去從容了許多：“隻是下麵守著一個水獸，起初還算溫和，但是在我們準備靠近它後麵的一塊水底洞穴時，就突然開始攻擊我們。不過它還是很溫和，並沒有對我們下死手。”

    要不然他們剛才就不是簡單的狼狽逃竄，身上沒有帶一點傷了。

    江蘭珺鬆了一口氣，又皺眉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再下去一趟？”

    “不急。”

    謝殊沉吟道：“等那水獸平靜下來後，讓海祿和大黑再去摘上一些水靈草，之後我們再嚐試下去。”

    說到這個，江蘭珺想起來一件事情：“你說的那個水獸，是一直都在的麽？還是今天突然才有的。”

    “是一直都在的。”

    海祿在謝明蓁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見江蘭珺和謝殊在看自己，他輕聲道：“今天在水下看到的那個水獸，原本隻是一塊頑石。我曾在水下多次棲息在它的背上。不過今日發現的那個水底洞穴，卻是之前沒有見過的。”

    這讓海祿覺得很奇怪。

    他們在這水邊逗留的時間很長了，他在水下的時間更是不短。

    這片湖水瞧著很大，但對於他來說又很小，這些日子早就將所有的地方摸熟了。

    “我可以確定，在今日之前，那水底並沒有什麽洞穴。”

    海祿說的無比篤定。

    對於海祿的話，江蘭珺和謝殊兩人都是相信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猜測：難道是探春玉令的緣故？

    想要證實這一猜測，下一次，謝殊或許可以不帶上探春玉令。

    “先回去休息吧。”

    謝殊看向海祿，語氣溫和：“明日再下水。”

    海祿點頭，很快和謝明蓁一起回去了。

    ……

    翌日，在下水之前，謝殊看了江蘭珺一眼，然後和海祿、大黑再一次下水。

    因著想要確定探春玉令的效果，所以昨晚謝殊就將玉令交給了江蘭珺保管。

    此時江蘭珺看著謝殊下水，心中已經沒了昨日的忐忑和不安。

    謝明蓁也是差不多一樣的心態。

    大概是昨天見到了他們安然無恙地上來吧。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

    謝殊和海祿回來了。

    沒有昨日的狼狽，謝殊上了岸，海祿卻還是浸泡在水中。

    “昨日的那個洞穴不見了。水獸也沒有活過來，在水下就是一塊頑石。”

    謝殊看著江蘭珺，眼中滿是光：“我們的猜測沒有錯。”

    江蘭珺也有些激動：“那我們將兩枚玉令都帶下去呢？會不會直接開啟了升仙台？”

    謝殊搖頭：“依照器無影描述，升仙台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都地方，那裏是有人存在的，應當不會藏在水下。”

    藏在水下的話，人要怎麽生活？

    除非升仙台的那些人都是和海祿一樣的鮫人。

    謝殊忽的一頓：都是鮫人？也不無可能啊。

    想到這裏，謝殊看了海祿一眼。

    海祿正在和謝明蓁說著小話，沒有注意到謝殊的這一眼。

    “還要嚐試嗎？”

    江蘭珺正要將兩枚探春玉令交給謝殊，“還是再歇一天，明天再試？”亦或者，她和他一起下水？

    畢竟之前探春玉令出現不同，也是需要她和他一起。

    謝殊接過了探春玉令，“我再下去一趟。如果這一次沒有什麽變化……”

    謝殊沉吟片刻，最終道：“明日你便與我一同下去。”

    “那其他人怎麽辦？”

    “交給雲哥兒。”

    謝殊看向了不遠處也在往這邊看的長子，輕聲道：“他已經到了承擔的年紀了。”

    如果他們還在京城，差不多就該準備給謝雲琅相看妻子了。

    江蘭珺也看了長子一眼，重重的點頭。

    不遠處的謝雲琅就見他爹娘先後看了他一眼，一頭霧水的同時，莫名覺得壓力很大。

    就好像剛才的那一瞬間，他的爹娘為他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一般。

    謝雲琅：“……”

    謝殊可不知道自家長子在這一瞬間的心情複雜，他調節好了氣息，招呼了大黑隨他下水。

    海祿本來也要跟著，卻被謝殊攔了下來。

    海祿不解：“爹？”

    “你不要跟著我們一同下潛。你在潛水區域接應我們。”謝殊如是道：“如果大黑不能及時帶著我衝上來，你意識到不對，就趕緊上來給你娘報信。”

    海祿不由看向了江蘭珺。

    江蘭珺一怔，方才謝殊並沒有和她這般商量。

    不過此時她也不會拆了謝殊的台就是，所以在海祿看來時，她沉穩地點了點頭。

    海祿不知道謝殊和江蘭珺想要做什麽，但想到兩人一向靠譜的決定和行為，即便心中猶豫，也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看著謝殊和大黑再次潛入水中，海祿在一米深的水域裏來回遊蕩。

    他的魚尾在水下那麽奪目，叫大家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連江蘭珺都有好幾次看著看著，視線就落在了海祿的魚尾巴上了。

    江蘭珺：“……”

    雖然一直都知道海祿的魚尾巴好看，但她好歹是做嶽母的，這麽看著不合適。

    江蘭珺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謝殊第三次下水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水下沒有什麽動靜。

    又是一炷香過去了。

    水下突然翻湧起來，海祿臉色一變就要往水流翻湧的最激烈的地方衝去，卻被一道暗流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背上，這一下仿佛敲斷了他的脊骨，疼得他瞬間白了臉，身體也不受控製地往下栽去。

    “海祿！”

    耳邊是妻子謝明蓁的驚呼。

    海祿抬眼看了過去，才發現妻子就要往水裏跳。

    不要，不要！

    一股力量突然從體內深處衝了出來，海祿的魚尾恢複了強健的力量，一個擺尾就從卷在他身上的暗流衝了出來。

    直到來到平靜的水域，海祿回頭看去才發現他剛才所在的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是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的漩渦。

    第一次隻是因為他們在水下激烈的遊竄，這一次卻是因為水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穴，正瘋狂吸入湖水。

    曾經在海中生活的海祿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但每一次都是十分驚險地渡過。

    而他當初在海中遭遇過的漩渦，都不如這一次來得可怕。

    謝殊和大黑還沒有上來。

    漩渦卻很快席卷了整個水域。

    江蘭珺已經讓海祿上了岸。

    這樣的情況之下，讓海祿留在水裏，隻是會白搭上一條性命。

    漩渦已經沒辦法再變大了。

    但它的轉速卻在每一圈後變得更高。

    此時任何進入漩渦的，都會在瞬間攪成碎片。

    謝殊……

    江蘭珺猛地一閉眼。

    我再等你一柱香。江蘭珺心道：等滿半個時辰，如果你還不上來……

    最後一柱香的時間十分漫長。

    江蘭珺一直閉著眼睛，眼前是黑色的，心裏麵也像是蒙上了黑暗。

    “娘……”

    不知何時，江蘭珺和謝殊的四個子女都來到了她的身後，率先開口的是他們的長子謝雲琅：“爹幾番下水，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果隻是為了水靈草，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動靜？

    可如果不是為了水靈草，又是為了什麽？

    江蘭珺睜開了眼睛。

    看著眼前的四個都快要比她還高的孩子，恍惚之中意識到他們竟然真的都長大了。

    “娘？”

    “我沒事。”江蘭珺回過神來，看著四個孩子，神色認真：“你們應當還記得我們離開京城的初衷。”

    聞言，謝明蓁和謝雲琅兩人點了點頭，謝文瓚一臉茫然，謝明藝則是往器無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器無影說，他知道一個叫做升仙台的地方，那裏能夠去往仙界。你們爹爹懷疑升仙台和這水下有關。”

    說到這裏，江蘭珺呼出一口濁氣，視線再次投在了水麵上。

    水是渾濁的，至今沒有浮現定點的血色，那她是不是應該稍稍放心一些？

    “如今瞧著，哪怕沒有關係，這水下也是一個藏著秘密的地方。”

    隻是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不是現階段的他們能夠消受的？

    在江蘭珺和一眾子女擔心著謝殊的時候，謝殊正拉著大黑藏身在一塊水下巨石後麵。

    他也是沒有想到，他帶著兩枚探春玉令下水，會讓先前攻擊他們的頑石水獸變得無比乖巧，它甚至十分激動他的出現，還殷切地帶著他去到了水底洞穴。

    靠近過去，謝殊才發現那個洞穴並不僅僅是洞穴那麽簡單。

    除開之前十多米長的甬道，後麵就是一扇青銅門，在水下熠熠生輝。

    在青銅門上有兩個凹槽，他大致看了一眼就能確定這兩個凹槽和他手中的探春玉令完全吻合。

    探春玉令用來做什麽的，不言而喻。

    考量了片刻，謝殊最終還是將探春玉令按入了青銅門中。

    “哢哢”的兩聲細微響聲傳來，謝殊敏銳的意識到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在這一瞬間，他連青銅門上的探春玉令都顧不上了，扭頭趴在大黑的身上，就示意它趕緊離開。

    盡管謝殊的反應已經足夠快了，大黑的速度更是開到了最大的程度，可他們還是慢了一步。

    在身後存在恐怖吸力的巨大漩渦形成之前，沒能及時逃出水麵。

    恐怖吸力仿佛就在他們身後，他們稍有遲疑就會被囫圇的吞下。

    死亡這般近距離地靠近了他們。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水獸出現了。

    大約它真是一頭頑石做成的，它一出現，周圍的水流就慢了下來，吸力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微小。

    謝殊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想要讓大黑帶著他再次離開，哪知道水獸不僅沒跟上，還挪開了身體讓吸力重新加諸在他和大黑的身上。

    謝殊：“……”

    他讓大黑帶著他往回退了兩步，水獸又幫他們擋住了吸力。

    他們再走，水獸又挪開。

    兩次下來，謝殊要是再不明白水獸的意思，他直接死在這裏好了。

    謝殊拍了拍大黑，讓它跟著水獸的身後離開。

    別看水獸是頑石做的，發現謝殊和大黑改變了道路之後，石刻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是看著有點醜。

    之後的發展就很稀鬆平常了。

    在水獸的帶領下，謝殊和大黑很快來到了一片相對平靜的水域之下，這裏距離漩渦中心並不算遠，至少謝殊可以看清漩渦中心發生的事情。

    但距離水麵有些距離，至少他要在腹中空氣耗盡之前遊上去，頗有些難度。

    看著擋在他們身前的水獸，感受胸口逐漸發脹的憋悶，謝殊有些糾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