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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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清聖上進去一敘。”

    夙夜垂首道。

    安瀾點了點頭,夙夜便帶著一行人,往學府深處走去。

    最終,幾人上了一座清幽的小樓,安瀾又在小樓上布下了一層結界,道“說吧。”

    安瀾看似閑適地坐在石凳上,看著夙夜的纖纖玉手撚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實際上,他早已提起了全身魂力,隨時準備暴起一擊,將這個意外的人物當場轟殺。

    別看這家夥現在表麵上很恭順,安瀾對她的防備之心,可是半點都沒放下。因為,安瀾心中清楚,這家夥到底是個怎樣的惡女。

    夙夜,同樣是來自幽玄界的穿越者,而且當年和安瀾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兩人算是老相識了。

    她出身於重明族,重明本是祥瑞之鳥,但她身上卻發生了某種可怕的變異,稱之為“厄重明”或許更合適。

    當時,她是幽玄界最驚豔的天才之一,雖出身自王族,卻屢次打破帝族不可戰勝之神話,超然在上,可以和最詭秘的“黑暗超級進化者”比肩。

    事實上,許多人也都懷疑,她也得到過“祖神”的眷顧,是隱秘的“黑暗進化者”。

    隻不過,她的心性卻根本不像是那種特殊的生物,和當世的諸多天驕也大不相同。不同於俞陀的陰冷,安瀾的桀驁,夙夜顯得溫和有禮、與世無爭,在世人的眼中,是一位樂善好施的塵世仙子。

    但安瀾卻知道,這個女人根本不像表麵上那麽好說話,是個真正的蛇蠍心腸!當年,曾有一個小族在夙夜年幼之時羞辱過她;在她成就至尊境後,她就暗中把那一族給丟入了無間煉獄之中折磨。

    結果,僅僅過去了半年的時間,那一族的生靈就統統精神扭曲,化作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雖然安瀾年少之時,與夙夜關係非常,並沒有在意過這些;但如今的安瀾,回想起來,卻不可能再對這位故人沒有防備。

    在安瀾成就不朽之前,夙夜就從幽玄界突然失蹤了,宛如人間蒸發。安瀾也曾尋覓過她不知多少次,成王後更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卻還是沒能找到她的半點蹤跡,隻能悵然一歎。

    如果換作幾百萬年前,此刻的自己,隻怕要激動到落淚吧安瀾不無感慨地想到。

    他做夢都想不到,在不知多少萬年後的今天,竟然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碰上了這位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故人。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自己日後成了幽玄界的大帝,還年號為乾符的。

    “唉,一別不止一紀元啊,陛下您依舊風采如昔。”

    夙夜給自己也沏上一杯茶,幽幽說道。

    “好了,你還是別叫我陛下了。”

    安瀾擺了擺手,他現在重生異界,這稱呼聽起來真是怪尷尬的。等他重新登臨不朽之王位,再恢複乾符大帝的稱號不遲。

    “那叫您聖上?冕下?官家?”

    “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三哥就行了。”

    安瀾有點無奈地道。

    當年他們年少的時候,一幫誌同道合的天驕,也曾以兄弟姐妹相稱。大哥離峯鼎鎮天下,二哥俞陀劍試星河,三哥安瀾弑天戮神,幺妹夙夜詭秘驚仙。

    後來,大哥離峯不幸隕落於敵手,夙夜莫名失蹤,隻有安瀾和俞陀登天而上,極盡升華,化作不朽之王,俯視一個又一個時代。

    “三哥,你聽說過古地府嗎?還有輪回路。”

    夙夜的聲音很輕,在安瀾耳中,有一種異樣的玄秘感,宛如從意識的深處傳來。

    “你提這個做什麽?”

    安瀾有些警惕地道。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是不能隨便提的。不然,哪怕是境界極為高深的大修士,也可能會發生不測。

    即便是安瀾全盛的時候,固然無懼古今未來敵,有些東西也是盡量不願去提及。

    “我在那裏呆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記了時光。絕大多數時間,我都在沉睡。”

    夙夜抿了口茶,坦然言道。

    “唉,外界的事情,我偶然能知道一些,但也不清晰。我聽說,幽玄界在那一戰敗亡了,我沒有打探到你的消息。自那以後,我一直都在擔心你,想著你。”

    夙夜幽幽地道。

    “幽玄界,後來怎麽樣了?那個人呢?”

    安瀾沉默了一下,問道。

    “幽玄界完了,成了仙族的占領地,後來就徹底衰落了下去。我們的族人,大多流落諸天。”

    “那個人,後來又做了許多大事,他去了界海的對岸,褻瀆了我族的源頭。”

    “最後,仙族掃滅了所有的''''詭異''''與''''不詳'''',打穿了一個又一個神秘的古界,什麽魂河,什麽高原,什麽四極浮土,什麽天帝葬坑,都完了。就連古地府,也被仙族攻破,占據。”

    安瀾垂下眼眸,掩飾著劇烈震動的心緒。這些古地,他也曾在最隱秘的古籍中看到過,可能與幽玄界生靈的進化淵源相關。

    “三哥。”

    夙夜抓住安瀾的手,美麗、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哀求

    “聽我的,不要想著去報仇了,好不好?我們到時候回到幽玄界的故地,收集流民,重新把巫道的道統傳承下去。仙族,也未必一定會趕盡殺絕”

    安瀾不語。

    “你不知道,那個人,達到了怎樣的境界。他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觸及的存在了,就算你就算你成為真正的''''帝'''',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夙夜的空靈聲音中,帶著一抹隱藏極深的絕望。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強大,太過耀眼,俯視古今對手,令人連一絲抗衡的念頭都難以提起。

    是啊,那個人當年就已經那樣強大了,就算自己恢複到前世最巔峰的狀態,再次麵對那個人,隻怕也隻能無言吧。

    但是

    安瀾將夙夜的玉手輕輕推開,緩緩起身,轉過身去,聲音宛若顆顆珠玉從山崖上跌碎

    “巫族的讚歌,是勇氣的讚歌;巫族的史詩,是征戰的史詩。什麽是巫?自打蒼帝開天門,承啟乾坤方為人!仙人手中的戰刀,隻能斬斷我們的頭顱,卻不能折斷我輩的脊梁!”

    “現在,告訴我,告訴我們的祖先,我們能向列仙屈膝嗎?是苟且,還是挺起手中的矛,為我們舊日的文明一戰?”

    安瀾的眸光,此時是如此的炯然、熾盛,令夙夜的心魂微微一顫。

    自打蒼帝開天門,承啟乾坤方為人

    一瞬間,她想到了遙遠的太古,麵對仙域、九天的入侵,一尊尊祖巫前赴後繼,用自己的永寂換來幽玄界的存續;

    她想到更遙遠的冥古,幽玄界的先民篳路藍縷,與沒有靈智的混沌神魔浴血搏殺,奪取一片片屬於生靈的樂土。

    沒錯,巫的精神,就是不屈,就是征戰,是開辟,是破碎一切阻擋!

    巫,不同於仙,如此的覇烈、剛強,根本沒有一寸屈膝的空間!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敢於對巨龍發出怒吼!”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幽玄界的上古先民,對上蒼發出不屈的咆哮。

    安瀾此時的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自從重生以來,從未有過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安寧。

    沒錯,一切都已經明白了,幽玄界敗亡了,崇光帝國灰飛煙滅了,就連界海的對岸,神聖的古地,都已被仙族的鐵蹄踏遍。

    “但那又如何?我安瀾一生桀驁,俯瞰八荒四極,獨麵古今敵手,又何曾向人屈服折腰?”

    如果他會屈服,會折腰,會恐懼,喪失了那一顆無敵的心,那他就不是那傲視古今的安瀾帝君了。

    是的,那個人現在是很強,強到近乎冠古絕今、無可匹敵。但若連仰望高峰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攀上巫道的至高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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