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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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景淮今天穿套黑西裝,裏頭是同色係襯衫,最上頭扣子沒扣,露出的一小塊皮膚格外白皙,幾乎是靈堂裏唯一的亮色。
他早晨剛洗過頭,還沒幹透,幾縷頭發潮乎乎的貼在臉上,給他添了幾分曖昧的美。
聞清音上下打量一圈,重重拍他肩膀,“待會靠你豔壓了。”
電視劇裏演的都是真的,豪門果然無時無刻都在勾心鬥角。
嚴景淮想給老爺子上柱香。
他揭開放香的盒子,才想問聞清音自己該怎麽豔壓,便毫無預兆的狂打噴嚏。
“我沒有罵你。”聞清音立即表示自己的清白。
嚴景淮拿起盒子,想看看香的成分:“我這是過敏了?”
聞清音是個行動派,立即從盒子裏拿起幾支香,湊近嚴景淮鼻間。
嚴景淮沒再打噴嚏。
“感冒了。”聞清音伸手摸他額頭,“還好沒發燒。”
兩人距離猛地拉近,嚴景淮聞又聞到熟悉的漿果香。
這次的香氣好像和之前的不同。嚴景淮正想細細分辨,聞清音已經收回手:
“我讓助理給你帶藥。你有什麽過敏成分嗎?”
嚴景淮心思還在漿果香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隨口說:“好像沒有吧。”
聞清音嚴肅起來,“不要好像。你好好想想,過敏是很嚴重的事。”
嚴景淮不明白她為什麽慎重。
他很認真的重新回答一次:“沒有,我不過敏,藥店買的藥我都能吃。”
聞清音給助理發信息,靈堂突然安靜下來。
這裏實在太大了,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更明顯了,好像隨時會冒出個鬼來。
嚴景淮有些害怕。
他偷偷往聞清音身邊挪,沒話找話:“老爺子選了這張照片嗎?我還以為他更喜歡水手那張。”
聞清音大約發完信息了。她抬起頭,盯著照片好一會兒,悶聲說:
“他經常說,退休之後要重新開船,去環遊世界。”
“他還說要教我遊泳的。”
嚴景淮想說點什麽安慰她。
但他又很清楚,任何安慰的話都不能緩解此時的傷感。
這種悲傷,隻能自己慢慢消化。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安靜的站在聞清音身邊。
六點五十分,助理們到了。
他們昨晚在這裏忙到很晚,就近找了個酒店住下。
聞清音助理不少,但隻有舒季媛直接對她負責。
聞清音問:“藥呢?”
舒季媛問一個剪蘑菇頭的姑娘:“藥。”
蘑菇頭看起來很活潑,從包裏掏出一盒藥:“給您。這藥可好用啦。”
舒季媛沒把藥遞給聞清音。她先檢查後麵的致敏成分。
“不是我吃。”處理文件的空檔,聞清音示意她看嚴景淮:“是他吃,他不過敏。”
“他吃也不行。”舒季媛說:“這藥吃了犯困。”
她把藥還給蘑菇頭,“你怎麽回事,竟然犯這種低級錯誤。”
蘑菇頭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藥是那個菜鳥買回來的,我早上忙著核對數據,沒注意看。”
舒季媛不是個苛刻的上司,立即給出解決方案:“重新買一份。”
殯儀館在遠郊,周圍荒無人煙,最近的藥店開車也要半小時。嚴景淮覺得自己沒那麽矜貴,想湊合把藥吞了。
但他想,這是聞清音的事,他插手好像不好,於是閉了嘴。
助理一到,布置靈堂的工作也正式開始。
他們已經做好規劃,嚴景淮幫不上忙,留在現場也是添亂,便到院子裏躲清靜。
他頭次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在路邊看見把長椅。才坐下,就聽旁邊傳來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竟是房東女兒。
房東女兒正指著個環衛阿姨破口大罵,說人家蹭到她的香奈兒包包。
環衛阿姨滿臉疑惑:“你那包是假的嗎,蹭蹭就壞了?”
房東女兒更生氣了,還想再罵,蘑菇頭來了。
蘑菇頭把藥砸她身上,吼道:
“你沒腦子嗎,這麽大歲數了,連個藥都不會買!”
“我看你飯也沒少吃,營養不進腦子嗎。你自己說,你入職這幾天,我給你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了。”
“真是倒了血黴,遇到你這種垃圾。”
環衛阿姨本來都要走了,見有熱鬧看,又溜達回來,就差在一邊嗑瓜子了。
房東女兒給罵得滿臉通紅,可她還在實習期,不敢跟老員工頂嘴,隻能忍下這口惡氣。
可她脾氣驕縱,說話時不自覺帶著指責:
“我做錯什麽了?”
“有事你不會好好說嗎,為什麽罵人。”
如果不是太上火,像蘑菇頭這種職場老油條是絕不會當眾發火,落人口實的。
實在是這位大小姐太過分了。
自從入職後,這人大事不會做,小事做不好。麻煩的工作她總想借口推辭,實在推辭不了的,最後做不好便推到蘑菇頭身上。
至於簡單工作,‘聞氏’再家大業大,也不會拿六位數的月薪養閑人。
蘑菇頭是真的後悔了,她不該賣人資部人情,給自己招來這個大麻煩。
媽的,回去就退了她。
蘑菇頭給自己做心裏疏導。
她壓下火氣,吩咐道:“你重新去買一盒感冒藥,要不讓人犯困的那種。”
房東女兒很不服氣,“可我媽說了,這個牌子的最好用,睡一覺就好了。我們家吃這個。”
蘑菇頭深吸口氣,把髒話憋回去:“Boss要接待賓客,沒空睡覺。”
房東女兒這時倒機靈起來:
“可這裏離市區很遠的,我來回一趟至少要一個小時呢。你也說老板沒空了。你跟她商量一下唄,叫她忍一下。”
她眼珠一轉:“要不然你告訴她我痛經。咱們職場女性多不容易啊,得互相幫助,Boss能理解的。”
要不是實在沒空,蘑菇頭都想親自去把藥買了。她說:
“我給你叫個滴滴,車費我給你報銷,你記得不要再買犯困的那種藥。”
房東女兒還是不同意,“可我暈車——”
蘑菇頭不想和她浪費時間了,冷冷瞥她一眼:“要麽去,要麽交辭呈滾蛋!”
說罷,頭也不回走了。
房東女兒從沒被人這樣對待,自覺受了天大的委屈,竟蹲下痛哭起來。
環衛阿姨有些尷尬。
她看完全程,隻覺得這姑娘簡直腦子有病。
但她一個小姑娘,哭得這樣慘慘,阿姨又不忍心。
她往身上一通摸,什麽都沒摸著。再往四周看看,看見長椅上有人,便招呼道:“誒帥哥,帶紙巾了嗎。”
房東女兒一聽有帥哥,也不難過了。抹眼淚抬起頭,正對上嚴景淮那張帥臉。
照嚴景淮的脾氣,他是不會看人挨罵給人難堪的。
可挨削的不是別人,是房東女兒。他又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便看完全程。
心裏還挺痛快的。
但和房東女兒撞上也不好。他其實都想溜走了,沒想到環衛阿姨眼神挺好,把人逮個正著。
嚴景淮其實帶紙了,還帶了一整包,是擔心聞清音哭特意帶的。
他不想給房東女兒用,於是選擇沉默。
房東女兒質問道:“嚴景淮,今天殯儀館被我們包場了,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她對‘聞氏’還挺有感情,已經把自己當成公司的一份子了。
她眼珠一轉,露出些羞怯:“你、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來這裏工作,特意來找我的。”
嚴景淮生怕她多想,連忙擺手。
環衛阿姨再次仗義執言:“姑娘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六點半上班,他已經來了。”
房東女兒很看不起環衛工人,鄙夷道:“你不去掃廁所,在這裏偷什麽懶。小心我投訴你。”
說罷衝嚴景淮撇嘴:
“嚴景淮你真不要臉。你是不是知道今天來的都是有錢人,上這找金主來了。”
嚴景淮早見識過她的腦殘,已經不把她的話當回事了。
他轉身要走,房東女兒卻攔住他:“快點說,你來幹什麽!”
“今天來的可全是上流人士,你一個無業遊民混在裏麵,你想幹什麽。”
不等嚴景淮說話,她又大聲喊起來:“保安,保安呢,這裏有小偷——”
舒季媛來找嚴景淮,老遠聽見房東女兒的聲音,便疾步過來,嗬斥道:“閉嘴!”
房東女兒當然認識她,立即換上討好的笑,“舒董。”
雖然沒有硬性要求,但今天這種場合,所有員工都穿黑色。房東女兒卻不一樣,她穿了件半透明的白色雪紡襯衫和黑色修身牛仔褲,外頭搭了件麻灰色大衣。
不像來參加白事,倒像來街拍的。
舒季媛皺眉,“沒人通知你今天該穿什麽?”
蘑菇頭當然說了,但房東女兒不聽。
她知道今天很多重要人物要來,她還知道,就是總助辦的一個女員工嫁入豪門了,自己才有這工作機會。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且她認為自己這樣穿並不失禮。
蘑菇頭就是看出她的心思,才把跑腿和清潔院子的工作派給她,不讓她別在老板跟前礙眼。
房東女兒始終認為自己是因為年輕漂亮才被刁難的,她想換個男上司,不想在蘑菇頭那組工作。於是搖頭,很無辜的表示:“沒有呀,我們組長什麽也沒說。”
她並不在意撒這種慌會給別人帶來多大麻煩。(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