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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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景淮腹誹,是沒怪過,都記心裏了。
他覺得沒意思透了,又不能離開,隻好保持恭謹的站姿,盯著草坪發呆。
視線裏突然多出一雙黑色帆布鞋。
聞清音朝這邊來了。
找我道歉嗎?
嚴景淮想,如果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但聞清音隻是路過。
她在他旁邊的草地上撿起一隻手臂粗的斷枝,衝她爸頭頂揮去。
聞裕明正和老爺子念叨到他們爺倆沒建成的秘密基地,說得自己熱淚盈眶,腦袋上突然掠過疾風,木板劈裏啪啦往下落。
聞清音不虧是少林寺雲弟子,身手很好,一腳一塊,把木板踹向遠處。
這木板是樹屋的殘骸,聞裕明沒建成的秘密基地。
聞裕明給他閨女的操作驚呆了,愣了好一會,才想起發火:
“聞清音你就是見不得我好對吧。我和你爺爺統共這麽點美好回憶,你非破壞了,是不是。”
聞清音莫名其妙:“這幾片破木板多危險啊,哪天掉下來,給老頭墳砸壞了。”
聞裕明很想繼續發火,又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於是隻好瞪著聞清音:
“行,就你有理,我走,我不在這呆了還不行嗎。反正你爺爺把老宅給你了,我看這裏是容不下我了。”
聞清音趕緊提醒他,“別忘了讓王矣之滾蛋。”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嚴景淮在旁邊圍觀整個過程,覺得聞清音其實對自己蠻好的。
正考慮要不要求和,聞清音先和他搭話了。她問:“考慮的怎樣?”
聞修辭不解,“什麽?”
“做明星。”
毫無征兆的,聞清音頭疼了起來。她強忍著不適,繼續說:“這不是你的夢想嗎。”
嚴景淮一點也不想討論這話題,敷衍道:“什麽夢想,早戒了。我說過了,我不適合。”
大約覺得自己語氣很衝,他又開起玩笑:“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混吃等死。”
劇烈的頭痛讓聞清音更煩躁了。
她昨晚熬夜看完嚴景淮的視頻,腦子裏全是這人在台上鋒芒畢露的模樣。看他現在的逃避態度,一股無名火氣猛地燒起來:
“不是連你爸爸躺在病床上也要練習嗎,不是不參加你爸爸的葬禮也要站在舞台上嗎,你就放棄了!”
“你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不知是不是情緒起伏太大,她頭更疼了。
嚴景淮這些事是她調查出來的。
他想起她離開聞氏之前,叫舒季媛準備聞裕明他們違法的證據。
他有種惱羞成怒的失望。
他尖銳起來:
“聞董憑什麽覺得我適合站在舞台?”
“你聽見我唱歌了。”
“你聽得見嗎。”
嚴景淮氣衝衝往山下走,盤算著從哪把錢湊齊,還給聞清音。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聞清音根本沒有心,他要離婚!
王德福正巧路過,見隻他一個人,問:“我們公主陛下呢。”
嚴景淮正在氣頭上,看見罪魁禍首,沒好氣問:“你有事!”
王德福是個人精,猜測道:“你和間間吵架了?”
他歎氣,“聞間間最近心情不好,你讓著她點的。”
“你不知道,間間和老爺子很親的。她耳朵壞了後,都是老爺子照顧她的。”
提起聞清音的耳朵,嚴景淮後悔了。
生氣歸生氣,但不能拿人家的短處的說嘴。
他剛才太衝動,話說得很惡毒。
他本想結束這個話題,又覺得自己吃虧了。
既然聞清音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要知道聞清音的。
他問:“聞清音的耳朵,到底怎麽回事?”
王德福很無奈,“她倒黴唄。”
坦白說,安女士和聞裕明離婚這事怪不到王矣之身上。
雖然她確實勾引過聞裕明,但兩人是在聞裕明離婚後才在一起的。
所以,聞清音當初對王矣之沒什麽抵觸心理。
那時王矣之也存心討好,變著花樣給她紮頭發,做好吃的,兩人關係很不錯。
意外發生在兩年之後。
那年冬天,他們坐私人飛機去熱帶小島度假。
本來玩得挺好,但沒過幾天,聞清音病了。
小孩子有個頭疼腦熱很正常,聞裕明沒當回事,吩咐王矣之給聞清音找退燒藥。
那天他們計劃去潛水,王矣之沒玩過,十分期待。她是帶了兒童退燒藥的,但是忘了放在哪裏。
她急著出發,便隨便找了片成人退燒藥,掰了一半給聞清音。
然後他們就去玩了。
王德福看聞清音燒得可憐,主動留了下來。
也是他第一個發現聞清音情況不對。
當時國內醫療條件不允許,聞清音被送去安女士那裏呆了兩年。回國後,她就戴上了助聽器。
嚴景淮沒法想象,小小的孩子是怎麽忍受這種痛苦的。
他覺得自己該向聞清音道歉。
他回去找聞清音,老遠看見她躺在地上。
她暈倒了。
航空救助來的很快,聞清音住進聞老爺子住過的房間。
聞裕明沒趕上飛機,是坐車來的。一看見嚴景淮,先劈頭蓋臉扇他倆大嘴巴子。
嚴景淮給他打蒙了,聽了半天罵,才明白他以為聞清音懷孕了。
但他也不好解釋自己還是個黃花大小夥子,畢竟這玩意他也沒法證明。
聞裕明把他的沉默理解成心虛,又想扇他,這時舒季媛到了,把人攔了下來。
她後頭跟著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歲左右,是聞清音的師兄。女的歲數和他差不多,是聞清音的老師。
醫院負責人跟他們小聲說了幾句,把一份文件塞給舒季媛。
“是免責聲明。”舒季媛皺眉:“間間情況比較特別,可能要做手術,醫院要家屬簽免責聲明。”
聞裕明立即搶過她手上的筆,“簽哪?”
舒季媛:“……讓嚴先生簽吧,他更合適。”
聞裕明很氣憤,看起來像要吃人:“你說什麽,我可是聞清音的爸爸——”
師兄擔心他情緒失控,忙把舒季媛拉到自己身後。他小聲問:“聞間間的意定監護人不是你嗎。”
舒季媛苦笑,“是我的失職。”
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聞裕明的不靠譜,聞清音早早指定了舒季媛做自己的意定監護人,負責在她失去行為能力後,處理與她相關的一切事宜。
但聞清音身體太好,舒季媛和她工作許多年,從沒見她住過院,早把這事忘了。
現在聞清音結婚了,她在法律上有了更親密的人。院方油滑的很,不願承擔一絲風險,非要讓嚴景淮簽字。
嚴景淮接過聞裕明的筆,茫然的看著文件。
文件有三頁,全是他看不懂的名詞。他看得很費力,也很仔細,不懂的地方一定要跟醫生問清楚。
聞裕明本來是跟他一起看的,但那些可能的病症太恐怖了,他承受不了,舒季媛隻好帶他去一旁休息。
聞清音的導師溫聲安慰道:“不要怕,上麵都是小概率事件。而且,間間不一定動手術。”
嚴景淮點點頭,繼續往下看。
那些晦澀的詞句很難叫人集中精神。他很快走神,想著以後自己生病了,也要聞清音簽這些文件呢。
他這時候才發現,聞清音是把命交給他了。
等讀完最後一個字,他認真寫下自己的名字。
得到他的許可,眾人立即去忙自己的工作。
走廊很快空了,隻有他一人。
他慢慢走到聞清音常坐的位置上,對著病床坐了下來。
屏風上映出的醫護人員忙碌的倒影,嚴景淮突然有點理解聞清音看聞老爺子的心情。
他以為的擔憂和悲傷,不及她的萬分之一。他想,人果然沒法感同身受。
師兄遞給他一罐熱飲,安慰道,“她是最近太累才暈倒的。別擔心,她的聽力不會下降的。”
“隻剩這麽點殘餘聽力了,我們會幫她保住的。”
知道聞清音聽障後,嚴景淮查過一些資料,知道‘殘餘聽力’的意思是,聽覺係統受損後還剩下的聽力。
他不明白:“她隻有一側耳朵中度聽障,另一隻耳朵是沒問題的,為什麽說她隻剩一點殘餘聽力。”
師兄沒料到他不知道。
師兄是個老實的性格,不會說謊,隻好無措的看著他。
舒季媛在這時回來了,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問題:“這是聞董的隱私。如果她想讓你知道,你會知道到的。”
嚴景淮突然想起來,在夜市街時,聞清音聽不見自己說話。
他心中生出個不祥的猜測。隻是想想,就叫他心疼。
又過了兩個小時,醫生陸續出來了。聞裕明進去看了一眼,嘟囔了句“不省心”又出來了。
他問嚴景淮:“你回去嗎?”
嚴景淮說:“我留下。”
聞裕明似乎挺滿意這答案,臉色緩和不少。
聞清音平日總是鮮活的,現在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嚴景淮才發現,她很瘦。
好像比他們遇見那會兒更瘦。
他找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看見她留了滯留針的手,輕輕握了上去:“是不是覺得昨天守著我虧了,讓我今天還給你?”
他想起聞老爺子生病時,聞清音總固執的等他醒來。
她大約也希望有個人等她醒來吧。
自從聞老爺子生病後,聞清音總睡不踏實。大約思慮太過,她夢裏也光怪陸離的,吵得人不得安寧。
難得睡了個安穩覺,睜開眼睛後,好心情卻被熟悉的病房攪和了。
記憶一點點回籠,她有些崩潰。
我就說睡眠質量為什麽突然好了,媽的,原來是暈過去的。
也不知道被誰發現了。
應該不是王矣之,如果是她,自己這會得在太平間。
最好也不要是聞裕明。(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