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們不是在調情嗎。

    卓教授又開始罵他：“我知道你打不贏她，可你不會逃跑嗎。體力不行，腦子就得靈活。這種保命技巧你要記住。”

    我隻是想占我老婆便宜啊，怎麽還是道送命題。嚴景淮簡直窒息，聞清音變成小野豬，沒一個人是無辜的。

    他後悔了，這趟白來了，印象分沒刷上去不說，好像還落了個智商不夠的印象。

    哄走痛心疾首的卓教授，聞清音帶嚴景淮來看傳說中的‘歎息牆’。

    這時前麵已經沒人了，排在後麵的人想進去，被聞清音虎著臉勸退：“敢插老板的隊，同學你是不是很久沒見過富三代打人了。”

    被威脅的小同學很知道老板的殺傷力，誠惶誠恐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老板先進。

    ‘歎息牆’其實是間消音室，牆壁上貼滿了金屬吸聲尖劈，確保聲音有去無回。

    關上厚厚的大門，這是個絕對安靜的空間。

    聞清音下意識比起手語，比劃到一半，想起來嚴景淮看不懂，於是想掏出手機打字。

    叫她意外的是，嚴景淮竟比著手語回複：這就是你聽見的世界嗎？

    他比劃的很慢，也生澀，聞清音卻看懂了。

    她很驚喜，下意識問道：“你什麽時候學的？”

    她的聲音很快在空中分解，嚴景淮困惑的皺起眉，比劃著問：什麽？

    聞清音看起來很高興，拉著嚴景淮出來了。

    嚴景淮想繼續體驗她的世界。他說：“我想再呆一會兒。”

    聞清音搖頭：“不要啦。那裏一點聲音都聽不見，呆久了很壓抑的。”

    嚴景淮有些難過。

    聞清音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

    聞清音戳戳他手腕：“你什麽時候學手語的，我都不知道誒。”

    嚴景淮眼睛裏帶著心疼：“不久之前。”

    “你都沒發現嗎，你一遇到急事，或者有事情說不清楚時，就會比手語。”

    “我想知道你在說什麽。”

    聞清音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習慣。也沒有人告訴她。

    “你看得好認真哦。”聞清音非常感動，抱著他的胳膊撒嬌：“嚴景淮~。”

    圍觀的單身狗們發出嫉妒的哀鳴。正好師兄和舒季媛下樓，師兄衝他們擺手：“有沒有眼力勁啊，趕緊散了，少耽誤人家談戀愛。”

    舒季媛問聞清音：“吃飯嗎，我和師兄在餐廳定了位置。”

    師兄在她身後瘋狂擺手，聞清音順勢回答：“我還沒下班呢，我在等一個數據，你和師兄去吃啦。”

    她忍不住顯擺起來：“我們家嚴景淮做飯可好吃啦，我們不用去餐館。”

    舒季媛翻個白眼，不屑的說：“我們師兄也很會做飯。”

    聞清音才不信，“不可能，他泡方便麵都不知道放開水。”

    為避免自己看起來像個智障，師兄解釋，“我那是做對照實驗。實驗證明，86度的水泡出來的麵最好吃。”

    聞清音反駁，“你這實驗沒控製好變量，結果不準。我測量過，明明92度的水泡麵才好吃！”

    師兄性格平和，很少與人爭論，但對科學絕不讓步，立即列出一長串數據證明自己的觀點才對。

    聞清音也拿出自己的數據，和他針鋒相對。

    眼看兩人吵起來了，嚴景淮忙岔開話題。他問聞清音：“你不是給我介紹消音室嗎。”

    “對哦，正經事忘了。”聞清音衝舒季媛擺手，“你好好吃飯，其他人愛吃不吃。”

    師兄也哼一聲，挽著舒季媛的胳膊：“走，我們把晚飯都吃了，什麽好吃的也不給她留。”

    舒季媛突然覺得，嚴景淮其實也不錯。

    等他們走遠，嚴景淮問，“你和你師兄吵架誒，沒關係嗎。”

    聞清音說：“沒關係的。”

    嚴景淮以為他們搞科研的不在乎這點小摩擦，又聽她說：

    “我師公和他老同學，倆人一起下鄉，一起插隊，一起被批評。是遭過大罪的交情。”

    “現在倆老頭因為對某個觀點看法不同，老死不相往來了，連研討會都不坐一塊。”

    果然，科學的世界，容不得自己一介凡人插嘴。

    嚴景淮琢磨了一會，提出了個不會踩雷的問題：“你們‘消音室’，是做實驗用嗎？”

    聞清音點頭，“一開始是做實驗。後來大家都來這裏發泄情緒了。”

    “這樣說有點迷信，但我們做實驗其實是老天爺賞飯吃，數據不準、沒有進展，都是常有的事。”

    “時間久了，大家心裏難免抑鬱，來這裏哭一哭，喊一喊，出門又是新一天。”

    說到這裏，聞清音看看時間，“你可能要等一下，實驗結果該出來了。”

    嚴景淮驚訝，“我以為這是你和舒助理客氣的借口。”

    聞清音也驚訝，“我幹嘛和小舒客氣。”

    嚴景淮又在實驗室門口等了半個鍾頭，聞清音才從實驗室出來。

    她有些失落，腦袋抵在嚴景淮胸膛：“又失敗了。”

    嚴景淮摸摸她的頭，“你想吃什麽，今晚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

    聞清音又高興起來。

    去停車場的路上，聞清音跟嚴景淮抱怨自己的研究進展太慢。嚴景淮安靜聽著，忍不住好奇：

    “我肯定是希望你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成果的。”

    “但是，我是說但是，萬一你的實驗一直沒進展，怎麽辦。”

    他最近查過一些資料，知道人工耳蝸能恢複聽障患者部分聽力。他想知道聞清音有沒有做這手術的打算。

    聞清音似乎早想過這個問題，態度十分坦然：

    “沒進展就沒有唄，反正我已經習慣戴助聽器了。我還會讀唇語，對於我來說，生活和交流都不是問題。”

    “但那些聽不見的小朋友就很可憐了，他們失去探索另一個世界的機會。”

    她看起有些憂傷，不過很快便釋然了：

    “其實聽不見也好，這世界本就是沒用的話多有用的話少。聽不見那些蠢話也好，長壽。”

    她好像從不把自己當做受害人。

    嚴景淮又問：“可你怎麽辦？你的錢，時間和精力，白白浪費了，不可惜嗎。”

    聞清音想了想，說：“有的富二代，比如我爸爸，習慣買豪車和遊艇當玩具，每個價格都不低於七位數。可‘Mn’從建立到現在，一共才花我七位數，搞不好以後還能給我賺錢。我的錢不會浪費的。”

    “至於我的時間和精力，就更不會啦。”

    “你可能不知道，我國近代科學其實起步很晚。”

    “我們國家，第一批去國外的留學生，多數隻讀到學士學位。”

    “不是他們不想繼讀讀博，而是因為，去國外接受大學教育前，在國內，他們沒學過近代科學相關的理科課程，拿到學士已經很吃力了。”

    “等他們回國後，很多人成為教師，讓第二代留學生出國前就接受近代科學體係培訓。”

    “第二代人基本平均花了十到十五年取得博士學位。你知道竺可楨大佬嗎，他就是在這批人裏。”

    “等他們回國後，第三代學生讀到頂級大學時，終於可以接觸最前沿的知識了。”

    “知道第三代留學生有誰嗎。他們是李政道，楊振寧，還有五六十年代構建核力量的大佬們。”

    “三代人，從毫無基礎，到把學生領到最前沿。這是任何國家的科學史上都沒有的速度。”

    “我們是踩著前輩的肩膀往上爬的。”

    “雖然我們速度很慢，也可能原地踏步，或許窮盡一生也隻是徒勞。但至少，我們為後人排除了很多錯誤的選項。”

    “這就不算白忙活啦。”

    “當然，如果能取得一點點成果，那就再好不過啦。”

    聞清音看著他，眼睛裏安靜的燒起一團火焰：

    “我覺得會有結果的。”

    “我覺得，我們都會有很好的結果的。”

    嚴景淮喉嚨發幹。

    好像有什麽在炙烤他的靈魂。

    他想說點什麽，但想說的話太多，他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他想吼，想叫，想吻聞清音。

    這想法才出現，便嚇了他一跳。

    他偷看聞清音，害怕她發現自己齷齪的心思。

    沒想到，聞清音也在看他。

    嚴景淮的喉結緊張的動了一下，卻聽聞清音問：“你知道‘萊佩’嗎。”

    嚴景淮做過功課，回答說：“是國產的人工耳蝸嗎？”

    聞清音衝他比大拇指，很滿意他的答案。

    “‘萊佩’是老師回國後第一個科研成果。”

    “人工耳蝸有外機和植入體兩部分。”

    “植入體有點像平底鍋，圓形的部分的是傳感器，是矽膠做的。傳感器是體內植入部分最大的零件，有一定厚度，塞進皮膚會凸一塊。所以要把骨頭磨去相適應的厚度。”

    聞清音在自己耳朵後比劃著：

    “大人的骨骼已經發育好了，但小朋友沒有。誰也不知道磨去的骨頭對小朋友有沒有影響，所以家長都選更薄的。”

    “‘萊佩’的傳感器隻有零點幾毫米厚，不需要磨骨頭。”

    “但在‘萊佩’投入市場前，更輕更薄的耳蝸都是外國貨，非常貴，有的家庭真的是傾家蕩產，才能讓小孩聽見。”

    聞清音說：“所以你看，我們沒有白費力氣，世界真的因為我們變好一點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