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強迫她認清自己的感情。

    “我不知道。”他語氣十分溫柔，但說出口的話卻很殘忍，“你的感情，隻有你自己清楚。”

    聞清音最近很不在狀態。具體表現是，走神。

    她的肉身雖然坐在辦公室裏，但靈魂已經不知道飄去哪裏了。

    她晚上也不按時回家了，不是去‘Mn’，就是在幾個工廠遊蕩，給幾位負責人煩得不行，集體找萬能的小舒助理投訴。

    舒季媛說：“你們吵架歸吵架，你怎麽還不回家呢，那房子可是你的。”

    聞清音從胖乎乎的侯總那裏順來一朵花，這會兒花瓣揪了一桌：“就是因為是我家，我才不能回去啊。”

    “我和嚴景淮吵架了，萬一我回去了，他住哪裏。”

    舒季媛有時真懷疑這是她秀恩愛的新手段。

    她說：“既然你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你告訴我，你的問題的是什麽。”

    聞清音惆悵地看她一眼，小聲說：“我好像不能像嚴景淮愛聞清音一樣愛嚴景淮。”

    如果嚴景淮愛上別人，她非但不會退出成全他們，還要把這對狗男女灌水泥沉塘。

    她唯一的愛是從嚴景淮那裏來的，如果以嚴景淮的愛為基準的話——

    聞清音說：“我是不是，不愛他呀。”

    舒季媛一開始認定是嚴景淮PUA他們小聞董，後來聽聞清音說完事情經過，即便做為朋友，舒季媛也覺得聞清音有那麽一點點，渣。

    聞清音說：“而且，我覺得，愛一個人，有點嚇人。”

    舒季媛：？？？

    聞清音說：“你知道易靜的媽媽嗎，就是生她的那個媽媽。”

    易靜的親生母親是位世家小姐，她家離聞裕明家很近，兩家人算得上熟悉。

    最開始，她才是‘聞氏’的股東，易董鳳凰男入贅，騙走大小姐的感情，也騙走她的股票。

    大小姐被他算計走一切，如今成日待在老房子裏，變成上流圈子有名的笑話。

    反觀易董，老婆一個接一個娶，孩子都跟他姓也算了，還非得生出個男孩傳宗接代才罷休。

    聞清音至今記得那天，易靜的媽媽發現易董有外室，來聞家哭訴，想要回她的股票和股東身份。

    平日優雅得體一個人，癲狂地像個瘋子，又哭又鬧，眼淚鼻涕一起流。

    “我可能得了PTSD。”聞清音說：“可我也真的沒見過好的感情。”

    舒季媛一想也是，聞清音她爸，浪子一個。安女士倒是個好人，但她是個工作狂，工作總是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的。

    不是說聞清音這種行為不好，但身為聞清音的朋友，她總免不了為朋友不平。

    聞清音可憐兮兮的說：“我很擔心，我們的感情不得善終。”

    兩個相愛的人，被時間和世俗打敗，想想就叫人難過。

    這樣牛郎織女的日子過了幾天，聞清音接到嚴景淮的信息，說姑姑搬完家了，邀請他們去溫居。

    聞清音趁機套近乎，問他怎麽過去。

    嚴景淮假裝聽不明白，裝傻回答：“我要提前過去幫忙做菜。”

    聞清音無精打采‘嗯’一聲，下班後自己開車過去了。

    新雞jio店已經裝修好了，在一樓，是老店的plus版本。灰色的主樓沒有變動，隻是添了黃色和粉紅色的點綴。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就是‘粉灰黃’的辦公樓。

    門口的招牌上依舊是那隻撩起大腿的雞，隻是這隻更大，表情更加風騷。

    聞清音好奇這是誰的作品，許青嫵說還是她哥親自畫的。

    也是多才多藝。

    二樓是生活區，用一扇玻璃門和一樓隔斷。玻璃門是防彈的，門上有聞清音友情提供的智能鎖和監控，保障兩人的安全。

    嚴景淮也沒說謊，他真在廚房忙活。

    許青嫵這個小同學很有眼色，一見她嫂子進來了，便出去找她媽媽了。

    聞清音站在嚴景淮身邊，不知道該說什麽。

    下午的時候，舒季媛忍無可忍，終於給嚴景淮打了通電話，告訴他聞清音最近很忙，叫他“不要給小聞董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嚴景淮見聞清音蔫蔫的，十分心疼。

    他主動示好，夾了塊牛腩給她，“怎麽樣？”

    聞清音立即表揚：“好吃的。”

    兩人便像往常在家裏那樣，有一句沒一句聊上了。

    吃飯的時候，打氣球的不請自來。

    他是這座灰樓原本的主人，現在和姑姑是鄰居。

    他知道姑姑手藝好，是專門過來蹭飯的。

    原本四個人的位置擁擠起來。打氣球的也不客氣，對嚴景淮說：“你們小兩口隔那麽遠幹嘛，跑馬嗎，坐近點。”

    聞清音瞄嚴景淮一眼，往他身邊挪近一點。

    兩人胳膊便緊緊貼在一起了。

    雖然吃飯有些費力，但誰也沒有挪開。

    一頓飯下來，竟沒人發現兩人正在冷戰。

    吃過飯，嚴景淮帶聞清音看自己的新房間。

    聞清音看嶄新的被褥，問：“你最近，在這邊睡？”

    “沒有。”嚴景淮回答，“這裏今天才布置好。我之前睡工作室。我不困，不太需要睡覺。”

    聞清音急了，“不能不睡覺呀。”

    她拉著嚴景淮的手，“你回家裏睡呀。”

    嚴景淮看著兩人的手，問：“你呢。”

    聞清音以為他不想看見自己，便保證道：“我去南美女家睡。”

    嚴景淮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冷漠的說：“我回工作室了。”

    今天是聞清音和嚴景淮冷戰的第五天。

    聞清音這會兒其實是有些討厭嚴景淮的。

    她覺得這人真是麻煩，明明他們之前很快樂，現在卻非扯什麽愛不愛的，麻煩死了。

    但她又想，過去的日子，都是嚴景淮主動的道歉的。

    那時候，他會不會和自己現在有同樣的心情。

    這時候是五月初，再過幾天就是聞清音生日。

    去年她二十七生日，賀南歌在國外，沒趕上，決定今年給她補上。

    於是給小壽星打電話，問她有什麽計劃。

    聞清音在電話裏有氣無力的，好像生病了。

    賀南歌有些擔憂，問：“你現在哪呢，我去找你。”

    聞清音在家裏。

    嚴景淮離家出走，她便獨自守著偌大的房子，要不是技術不允許，她沒法把記憶從腦子裏抽出來，她絕對邊聽傷感的BGM，邊觀看他們甜蜜的過往。

    賀南歌從樓上下來，聞清音家裏一片漆黑。

    他開了燈，也沒發現他家豬崽，隻好給她打電話。

    電話鈴聲在客廳響起。

    順著聲音，他在沙發上找到團成一團的聞清音。

    聞清音躲在嚴景淮的被子裏，被那股熟悉的薄荷煙草味包圍著，好像被他抱在懷裏。

    她正在黑暗中獨自感傷，眼前突然出現一抹光亮。接著，她對上賀南歌的眼睛。

    賀南歌摸她腦袋，“你幹嘛呢？”

    聞清音沉默轉身，“……感情的事。你不懂。”

    聞清音這貨從小到大作的妖多了，賀南歌並沒放在心上。

    他本來都打算走了，卻嗅到八卦的氣息。

    他好奇的豎起耳朵，“什麽感情，誰的感情，快跟我說說，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聞清音重新用被子蒙住腦袋，把自己團成一團，“……你好八卦。”

    賀南歌更好奇了，硬把她從被子裏抖摟出來：

    “說嘛說嘛，你看你悶著都快悶出毛病來了。而且我很懂感情的事，我最明白感情了。”

    聞清音一想也是，她哥確實比她有經驗。

    她醞釀許久，說：

    “我有一個朋友，結婚了，和她丈夫在一起生活很快樂。”

    “但是有一天，她丈夫突然對她說，‘我愛你’。我、我朋友隻把這句話當成‘早上好’‘你吃了沒’之類的問候，沒放在心上。”

    “但是有一天，丈夫突然問，‘為什麽每次我說愛你，你都不回答我，你愛不愛我’。”

    “我朋友這才明白，丈夫的‘我愛你’是一句承諾。”

    “我、朋友沒法回答丈夫。這是她頭一次談戀愛，她不知道自己對丈夫的感情是不是愛情。”

    “我很、我朋友很擔心，丈夫想跟她離婚。”

    “她不想和丈夫離婚，她和她丈夫在一起很開心，她想永遠和她丈夫在一起生活。”

    賀南歌看了她許久，滿臉嫌棄：

    “你這朋友腦子有毛病吧，她是不是微積分不及格。”

    聞清音：“……她其實，挺聰明的。”

    賀南歌摸她腦袋，“放心吧，你的朋友不會離婚的。”

    “你知道‘離婚’是什麽意思嗎。”

    “‘離婚’就是，曾經屬於你的那個人，以後屬於別人了。”

    “他給你帶來了快樂和美好回憶，以後他也會讓別人快樂，擁有美好的回憶。而屬於你的那些，會隨著時間褪色、消失。”

    “知道離婚後會發生什麽嗎。”

    “一開始，兩人可能餘情未了，或者財產沒分割好，保持聯係。再後來，他們都有了新生活，聯係就減少了。然後，他們會遇到新的伴侶。”

    “時間會衝淡所有感情。最後，曾經相愛的人在人群中擦肩而過，好幾分鍾後才會想起來，啊，剛才走過去的那人，是我的愛人。”

    “你知道更慘的是什麽嗎，你對對方念念不忘，而那個他，早有了新對象。”

    賀南歌說的聲淚俱下，聞清音聽得心驚膽戰。

    她不認為自己以後會遇到比嚴景淮更好的人。

    她活了二十七八年，什麽好東西都見過了。

    那些人，比嚴景淮有才華的不如嚴景淮帥氣，比嚴景淮帥氣的不如嚴景淮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