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波見裴沛真上當了驚得差點倒吸一口氣，公子是渾天監的監正，怎麽連這樣的把戲也信。裴沛這才注意到他在，想了想便使了眼色讓他先退下。不清不願地把手伸給林淩，他隻是想看看林淩會用哪一套相術解說好判定她可能是哪些教派的人。

    林淩握著裴沛的手掌，輕輕捏了捏，又抬頭看向他偷笑。她哪裏會看什麽手相，不過是看他這麽防她連手也不讓碰故意說說，她以為他不會信，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看來會“平地摔”的也不止她一個，她暗暗得意，心裏總算舒坦了。

    “看出什麽了嗎？”裴沛耐著性子問，感覺她再捏下去自己的手都要化了。

    “看出來了。你的掌紋非常清楚明白地說明了一件事……”

    “什麽？”

    對這種關鍵時候肯定要賣一下關子的把戲，裴沛也頗有興致地配合了一下。

    林淩嘴角一彎，認真地說“你命中缺我~”

    就算他猜到她會胡說八道一些事，可是這跟他預想的類型不一樣，裴沛準備套話用的說辭全用不上，甚至氣自己竟然讓她得逞了。氣得抽回手，他見她難掩笑容，恨得直咬牙。

    “你能不能別胡鬧！”裴沛正色訓道。

    “私底下為什麽不能胡鬧？我又不是沒有認真做事。你看，你被我治得生龍活虎的，多健康，我不該得意一下胡鬧一下嗎？”

    “哪裏學的歪理？”

    “天性聰慧，自己領悟的。”

    “你這聰明不放在正途上實在可惜。”裴沛一邊說著一邊替她倒了一杯茶，既然她都來了，一杯茶總得倒給她喝。

    “你怎麽說得我好像誤入歧途一般。”

    林淩玩笑道，接過他遞來的茶卻沒有喝，隻看著他如行雲流水的點茶動作，她在隱仙門就沒有見誰喝個茶這麽講究的，同樣的動作她倒是見那些煉藥的老手有，她還沒到那樣的火候，跟裴沛的動作卻勉強倒能比比。他頂多每天煮一次茶，她卻常常要煉一整天的藥，動作熟練度要是還不如他，她也別當什麽藥師了。

    端起茶聞了聞，她恍然回神，覺得有點不大對，淺淺嚐了一口後，她便一臉呆滯地看向裴沛。

    “怎麽了？莫不是又有毒？”裴沛淡淡地問，要是府裏經過清洗還查出他的吃食被動了手腳，張遙這個總管也別幹了。想是這樣想，他到底也沒有喝。

    “倒不是，”林淩遲疑了片刻，說“你們這裏的茶倒是風味獨特。”

    “我多加了一樣西域來的香料，是與別處煮出來的茶不同。”

    裴沛自豪說著，端起茶先聞了聞茶香，這才淺淺喝了半杯。林淩呆呆地看著他，倒不是被他的動作吸引——當然他的動作也是好看的，而是她不明白這茶水就跟鹵汁似的，他怎麽喝得下去。

    這味道實在太奇怪，她剛剛心思沒在這上麵倒沒注意，細細聞聞整個茶室都是一股五香茶葉蛋的味道。五香茶味蛋她是愛吃的，但是五香茶湯她實在喝不下去。

    見她拿著茶沒有再喝，裴沛打趣道“你別是又在等我毒發？”

    林淩聞言把茶杯一放，假裝生氣地抱著雙臂。

    “這事難道還過不去了？又不是我下的毒。昨天要不是我厲害，我們兩個人都得毒發，到時候就隻能去地下互相埋怨了。”

    裴沛不知她為何凶了起來，也不知有幾分是真。既然她不想聽這個，他略提一嘴便跟她再聊別的事。

    “知道是多虧了你。對了，你昨日也不怕我是事前服了解藥再喝那魚湯的？”

    “不怕，這有什麽可怕的。我本來還想裝一下毒發看看你們有什麽打算，想不到你倒先毒發了。”

    “要是我真下了毒，你當如何？”

    “還能如何？當然是報仇了。你要是害了我，我就把你抓起來綁到山上去，把你關起來再不讓你見別人了。”林淩感覺隻是這樣裴沛估計不會太在意，便又加了一句，“我還會不給你飯吃，不給你衣服穿，讓你隻能光著身子陪我呆著。”

    “又說這些渾話。”裴沛臉上一燙嗔怪道，又想打聽她以前的事，問“難道以前害過你的人，你都這樣處置的？”

    “那些人又沒你好看，怎麽能饒過？”

    “你做了什麽？”

    “你真想知道？”林淩挑眉問道。

    “是不是又是師門機密？”裴沛故意問。

    “這倒算不上，不過是小事……”

    她看向裴沛，兩人前麵的茶釜正冒著的五香味熱氣橫在兩人中間，很快又消散於空氣中。林淩聽著茶水咕嚕咕嚕作響，便想起了初來這個世界時喝到的第一碗熱湯。

    煮湯的是一對獵戶母子，湯裏煮著的是野菜，那又苦又澀的滋味，把她從悵然中喚了回來。

    她落入這個世界的地方與張獵戶家隔了一座山，落地時她難以適應此方世界渾濁的空氣，當即躺在了地上沒有動彈的力氣，也沒有這個心情。

    她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明明身體已經適應了可以起身離開，她卻還是躺著不想動。她感覺有小草從她的身體底下想奮力鑽出來，也被枯葉遮蓋過身體，還有蛇蟲從她身上爬過，似對她好奇想試探她。這裏雖然靈氣稀薄，但是不缺乏生機，她能感受得到，但是她就是不想動。

    胸口還是有點悶，她分辨了許久才明白這悶與她的靈力流動無關，跟虛空師兄有關。她不願意想到他，他去了他該去的世界做了他該做的選擇，她其實也沒什麽可記恨的，可是，她偏不願意想到他。

    那些被她壓著的小草在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也有藤蔓爬過她胸前像是在抱著她。蛇蟲沒再靠近她，它們遠遠看著，似在等待著什麽。

    她不知道它們在等什麽，想耗下去一直這麽躺著，看它們究竟能不能等到，可是張獵戶來了。他本來不會來這片山頭，那天卻因為跟蹤一頭小鹿闖了進來，發現了躺在地上一身紅衣的林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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