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看醫書？”裴沛問。

    “對呀。你們這裏的書好少，書鋪裏也沒有幾本有意思的書。”

    林淩抱怨道，她現在才發現隱仙門中堆到看不到頂的藏書樓是多麽寶貴的存在。

    你們這裏……裴沛聽到這個詞就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我的書房裏倒有不少書，關於醫術的不多，這方麵的書大部分都在杜老那裏。你若是想看道修的書，渾天監倒是有不少。”

    “能給我看？”

    “看在你幾次幫我的份上。”

    “原來隻有我能看？我是特別的？”

    她笑著眯起眼，像是偷吃到魚的貓。裴沛再次無話可說，正好小二把羊肉湯端了上來，他悶頭開吃不再跟她說話。

    本就是抽了空出來吃的午飯，他早早吃完後便讓人結了賬。

    “我還有公務要忙。”他淡淡地說著便起了身，見林淩不解地盯著他，到底還是問了一句“你認得回家的路嗎？”

    “認得。”

    “那你自己回去吧。”

    裴沛倒不擔心林淩會在路上吃虧，一向都是她讓別人吃虧，三句話就來占他的便宜，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林淩拔了拔眼前的羊肉湯，慢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吃完了。她不懂他為什麽又生氣了，這個世界的禮教實在有點難懂，裴沛的脾氣也有點難懂。小時候跟她一起玩耍的同門，都沒有這樣動不動就生氣的，哪怕有時會為搶個靈果而打架，隔一天也就和好了。

    那時她打架總是輸，可是有緣角殿主替她撐腰，他們都要聽她的；後來，她打架還是總是輸，再沒有人給她撐腰，連虛空師兄也不帶她玩了。好在她現在打架總是能贏的，別的事也難不倒她，就是不知一個人的曆練要怎麽時候結束，也不知方向在哪裏。

    還是回去多看點書吧，她想，離開攤子後便一個人朝裴府慢慢走去。

    也不是趕集日，路上的人不多，她也沒有心思逛攤子，感覺心裏的各種念頭都到了瓶頸。

    她想專注於修行，卻不想早早回去看書，感覺早一步跟晚一步並不會有什麽差別，一切都是注定的，她還是隨緣吧。

    走了半個多時辰，她總算是到了裴府。門房的人都認得她，也不會卡著她不讓她進，就是經過前廳時有個眼生的小丫頭在廳外打量了她一眼。

    林淩在裴府也住了幾日，知道裴沛這個人好像有點恐女，確切地說是恐妙齡女子，不然這諾大的裴府怎麽會沒幾個丫頭，她以前去過的幾家府邸年輕丫頭可多了，一個個的還都很漂亮。

    不過她也知道裴沛不是真的恐女，不然也不能跟她走得這麽近，至少她覺得挺近的，都親過她兩回了。

    府裏好看的丫頭少，不多的幾個也都呆在針線房之類的地方，不能隨意走動，尤其是衣著不能太突出，像是在她院裏侍候的萱草，打扮也沒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不像站在門外張望的那個丫頭。

    林淩看了一眼也沒有上心，她不過是暫居裴府，不必對府裏的事知道得那麽詳細。

    那丫頭看了林淩幾眼後便進了前廳，廳內一位秀雅端芳的女子正坐著喝茶。

    “小姐，我看到那個藥師了。”

    女子姓董，名婧兮，乃是衛陽大長公主外祖家表哥的嫡女。董家清貴，孝穆皇後在時，董家人為了避嫌從一些重職上麵退了下來，得眾臣敬仰，以至於如今裴盈繼位，外族也不得不放棄一部分權力以顯高德。

    不過董家跟衛陽大長公主並不怎麽親近，景章帝在位時，甚至曾傳出董家人諷刺衛陽大長公主攬權的話。現在裴盈當了皇帝，衛陽大長公主當了白水教的觀主，董家人跟她的關係還是沒有緩和，董家那邊的原因大部分在裴沛身上。

    朝中皆傳裴沛是衛陽大長公主親生，一個女子未婚先孕是多敗壞名節的事，不管真也好假也好，董家的幾位長輩都不願意跟她跟裴沛扯上關係。董婧兮算是一個例外，一來是她的母親跟衛陽大長公主還算聊得來，二來她也是白水教教徒，算是衛陽大長公主的弟子。

    從不讓女子輕易進入的裴府這才有了董婧兮這個特例，現在卻有另一個特例了，就是林淩，真要說起來林淩還更特別一點，她跟裴沛一起吃過飯，睡過同一間屋子——哪怕是為了治病，董婧兮卻隻能跟裴沛說話，多半還是她從白水觀回來帶了什麽東西或者什麽話過來時說的。

    她今日過來也是來送在白水觀內供過一些水果的，順便也想見見這位新住進裴府的女藥師，也不用她親自去見，下人過去看一眼就好。

    “如何？”她問剛剛看到林淩的丫頭楊柳。

    “髒兮兮的，又黑，就跟個粗使丫頭似的，不及小姐半分。”

    “我哪是讓你去看這些。”

    “長成那樣，又會是什麽好人。”

    “胡說，不可以貌取人。”

    “小姐你人美心善，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有哪個女子能跟你比，外麵的草莽女子粗魯放浪，給您提鞋都不配。”楊柳揚著尖尖的下巴不屑地說道。

    “越說越沒邊了，你若是再這般，就別再跟著我出門。”

    楊柳一聽，倒是馬上換上可憐巴巴的模樣，求饒道“小姐莫怪，我就是一時沒管住嘴。”

    董婧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告誡道“可沒有下次了。”

    “是是是。”

    楊柳忙不迭地答應，卻沒怎麽放在心上，她家小姐最是心軟，她要是再犯錯認個錯討個饒就好，不痛不癢的沒什麽打緊。

    “阿沛表哥最是心善，表姑又不在，要是他被什麽人騙了去可怎麽好？”董婧兮在那兒兀自擔心。

    楊柳聞言偷笑，打趣道“是呀，要是裴府早日有個女主人就好了。”

    董婧兮微微瞪了她一眼，有些低落地垂下臉，眉間也染上輕愁。又坐了一會兒，她總算等到裴沛下了衙。

    有了林淩上午相助，裴沛原定今天要處理的事少了一半，也就比往常更早到家。聽說董婧兮來了還等了許久，他也沒有換衣服先去偏廳跟她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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