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常來這裏吃飯嗎？”林淩問，見裴沛不答，繼續腆著臉說“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跟別的人一起來的？”

    頓了片刻，見裴沛沒有反應，她便幽幽歎了一口氣，自己把話接了下去。

    “真好，他們那麽久以前就能跟你一塊兒出來吃飯了。”

    裴沛低垂的目光微微一動，卻依舊不看她。

    “你最喜歡哪個菜，下次我在家照著做。”林淩鍥而不舍地問，見裴沛還是不答，正要說這兒的蝦不錯下次可以照著做，就聽他總算是開了口。

    “蝦不錯。”

    “是吧，我也覺得蝦不錯，我們的口味還挺一致。”

    裴沛輕哼一聲，說“吃飯的時候別多話。”

    “是。”林淩連忙應道，反正她也想不出什麽能說的話了。

    裴沛見她真的安靜下來不說話了，也滿意她的乖巧，卻又覺得太冷清了些。偏是他自己不讓她開口說話的，他也不好再主動開口說什麽，更不能問她跟趙少俠的關係。正懊惱著，他發現林淩那邊伸了筷子過來，在他盛菜的碟子上多放了一個蝦仁。

    “它想被你吃掉。”林淩正色解釋道，然後低頭繼續沉默吃飯。

    “胡鬧。”

    裴沛訓了一句，卻還是把她夾來的蝦仁給吃了，心下還掙紮了片刻要不要還她一個，想了又想，他還是沒有這麽做，這麽失儀的事他才不做。

    吃完了飯，兩人也不急著回家，隔壁包間裏傳出歌女彈唱的聲音，倒也頗為入耳。

    “要不要找人過來唱曲？”裴沛問，雖然他並不喜女子在他麵前彈唱賣弄，但是看在林淩沒有見識過的份上，讓她開開眼界並無不可。

    “不用刻意叫。”她說，感覺這麽遠遠聽著比較舒服。

    裴沛也沒有多勸，也跟著聽了一回，倒覺得沒有往日聽到那麽刺耳了。朝林淩看了一眼，見她似乎心情還不錯，便用閑聊的語氣說道“想不到你在京城也有熟人。”

    林淩頓了片刻，想著這話應該是跟她說的，才轉頭看向正轉著茶盞的裴沛。

    “沒有熟人呀。”她認識最多的就是裴沛以及裴府的一些人，哪還有其他熟人。

    “那位趙少俠不是嗎？”裴沛捏緊了茶盞，盼著她像剛才一樣擺明態度說他們隻是認識並不相熟。

    “他呀？就三年前遇到過，後來也沒見過。”

    “哪裏遇到的？”

    這事說來就有點複雜了，林淩想了想，說“溪裏……”

    “溪裏？”這是個什麽場景，裴沛實在想不明白。

    “是呀。我在溪裏站著，他以為我落水了，非要來救我，後來還分了衣服盤纏給我，人還是挺不錯的，我就送了他一顆藥。”

    “看著倒是位磊落的公子。”裴沛淡淡地說，努力不去想她在溪裏被救會是個什麽場景。

    林淩接口便道“就是不能跟你比。”

    裴沛心下熨貼，感覺今天沒白白請她出來吃飯，又問“好好的，你為何在溪裏站著？”

    “嗯……遇到點事，不太舒服，在溪裏冷靜冷靜。”

    “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後來也遇過許多類似的事。”她說著，見裴沛仍好奇地看著她，便微微一笑，“我不跟你說，免得汙了你的耳朵。”

    “每次遇到這些事，你都往溪裏去？”

    “用不著了。”林淩說，聽到隔壁的歌樂聲停了，便站了起來，“我們回家吧。”

    “好。”

    回府的馬車上，林淩還是坐在側邊，裴沛看了她好幾眼，她似有所感，望向窗外黑夜無悲無喜的目光看向了他，眸中星光點點，連她的臉上也蕩起輕快的笑。他不由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別處，再回頭時，她亦已經轉開了眼不再看他。

    他又覺得有寂寥，想要說些什麽又無話可說，好像隻要她不開口，兩人之間便沒什麽可說的。

    這樣安安靜靜的也挺好，他安慰自己。回了府，她陪他走到了臨水院便要離去，他終是找到了一句可說的話。

    “明天你還去渾天監嗎？”

    “不去了。最近都不去了。”林淩說，她感覺那些道經看多了有點腦殼疼，她還是先緩緩再來接受各種感悟的衝擊吧。

    作為一個林淩口中所謂的學霸，裴沛對林淩才去渾天監苦讀了不少一個月就放棄的行徑深感不滿。他一定是見不得有人半途而廢才會這麽生氣，裴沛暗想，甚至還越想越生氣，氣到整夜都沒有睡好，連上值的路上也陰沉著臉。

    “裴監正，今天林道友沒來呀？”

    周化正好在門口碰到了裴沛，目光不禁朝裴沛身邊掃了一眼。哪怕這半個多月來他跟林淩一句話也沒有說上，但他心裏已經把林淩劃為可以坐下來好好探討天道的道友。人家如入定一般在看書的時候他也不好打擾，隻盼著等她看完了他能頭一個跟她交流切磋。

    裴沛以往看周化還覺得這青年有些可憐，被正陽教用渾天監的官職為誘騙入了教派，他還想找機會讓他處理幾樁事好開導他，想不到他的思想已經固化了，還想勸誘非教派人員。

    “林淩是藥師，不是什麽道友。”

    周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裴沛一眼，也沒有跟他爭辯。世人愚昧，隻信眼之所見耳之所聞，不知萬物之間各有造化。裴沛現在被世俗蒙蔽，聽不得五道輪回，自然也就看不出林道友的修為，哪像他們……周化心下嘀咕，卻不敢把這話說出來。

    他聽說了裴沛這人惹不得，別看他年紀不大，心狠手黑，什麽也不懼，難處得很。

    裴沛不懂這不怕死的小道士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麽，暗歎一聲“不可教”便去了自己的屋子辦公，他覺得林淩不來渾天監也挺好，免得被這些道長教導壞了。

    要是她被外麵的人帶壞了呢？裴沛又有一點擔心，也不知要怎麽安置她才好。

    這時的林淩已經根據食物的香氣找了一處地方擺上了攤，今天她的運氣顯然沒有前兩次好，攤子擺上才沒多久，就有混混來找茬。看她是女子，他們直接拉了她進巷子說是要教教她本地的規矩，林淩由著他們拉著，等進了巷子，她再好好教他們該怎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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