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淩旁若無人地坐在那裏，龐英心下有些發怵，莫名覺得她這表情跟裴沛有幾分相像。

    “林藥師，你要吃什麽？”龐英問。

    “你看著點吧。”她又不知道這攤子什麽好吃。

    “老叔，來兩碗涼麵兩個烤蹄。”龐英說完，又有點憂心地看向林淩，問“你能吃烤蹄嗎？”

    “能呀。為什麽這麽問？”

    “一般姑娘家不會在這兒吃什麽烤蹄。”

    龐英訕訕說完，慚愧於自己竟然把林淩當成一般姑娘，他怎麽忘了這可是個剛剛剖過人屍的狠人。

    “為什麽不吃？”林淩還是沒明白。

    “吃起來不好看。”龐英硬著頭皮解釋。

    “不都是放嘴裏嚼一嚼吐骨頭吞肉嗎？”

    “也是。”

    龐英簡潔地結束了對話，其實他也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在意的，既然她同樣不明白那就跟著一起不明白吧。

    這人奇奇怪怪的，林淩暗想。等他點的東西上來了，她對他倒有點改觀，至少他點的東西味道不錯。

    麵碗裏淺黃色的麵條泡在奶白色的微涼湯汁內，上麵灑著蔥花和肉臊，還放著一撮酸菜，瞧著便讓人很有胃口。

    “涼麵裏的麻油和醋都好香呀。”林淩嚐了一口誇道。

    “姑娘，你真識貨，這些都是小老兒家裏自己做的。”攤主搭了一句話。

    “您手藝真好。”林淩誇了一句，見龐英在打量他，不解地看了過去，“怎麽了？”

    “我還以為你跟裴監正一樣，是目下無塵的性子，想不到你還挺好相處的。”

    “裴沛也沒有目下無塵吧。你們京城的男子是不是對他都有什麽誤解，似乎對他都存著惡意，莫不是自愧不如心存妒意才會如此的？”

    “怎麽會呢。你……你才認得他多久，我不跟你們這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說這個。”龐英扯著嗓子說，聲音略有些發虛，說起來他跟裴沛來往不多，也的確對他沒什麽好感，要說原因倒不是什麽長相，哪怕裴沛的長相的確好到有點氣人。

    裴沛對抗教派的手段太過強硬，對涉入其中的一些普通百姓又不存什麽慈悲之心，龐英是看不慣他這一點才不願與他來往。五通教的事早該在衛陽大長公主那裏了了，他不懂裴沛為何還要繼續逼迫教派，如今兩方相安無事的局麵不好嗎？

    嗓門這麽大，一定是被她說中了，林淩暗想，吃好了麵就開始啃烤豬蹄。這家攤子的烤蹄在附近很有名氣，到了冬天還會有烤羊蹄。偶爾也會有貴人來這個攤子吃烤蹄，但是蹄子是粗陋的食物，有家世的人家都恥於吃這個，就算有貴人來旁人也打聽不出是哪一家的。

    也虧得如此，才沒有人覬覦攤主的手藝，把他召到府裏去當家奴。

    林淩拿起烤得油亮的豬蹄，咬下了一口用力嚼著，彈糯的筋肉在嘴裏噴發著香氣。林淩在外麵吃到的肉有很多都帶著騷味，豬蹄本來就是難處理的部位，騷味也重，而這家的烤蹄一點騷味都沒有，裏麵又入味。

    “真好吃，要做出這個味道得花不少心思呢。”

    見她喜歡，龐英不禁有些得意“沒白來吧。”

    林淩點了點頭，又見他有些糾結地看著她吃烤豬蹄了。

    “怎麽了？女子吃這個有這麽稀奇？”

    “不，就你的手，剛剛你不是拿過那些……”龐英遲疑說道。

    林淩看了看自己抓著豬蹄的手，微一揚唇，空出左手來伸到他麵前。

    “剛剛拿腸子的就是這隻手，怕不怕？”

    原本看到她用拿過內髒的手拿吃食，龐英心裏還有幾分別扭，這會兒見她故意鬧他，他反倒不在意了，還有一點想笑。

    “怕怕怕，好好吃東西。”龐英故意說，看到林淩飛揚的眼眉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心思一轉，他問道“你這樣回裴府，裴監正不會嫌你嗎？”

    “本就是他來找我幫的我，他又怎麽會嫌我。”

    “你還是不懂那些皇親貴胄的想法。”

    “裴沛跟他們不一樣。”

    “一不一樣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這不是她也能說的空話嗎？林淩暗想，倒也不與他爭執，就如他所言，以後他就知道了。

    吃完之後已經月上中天，龐英付了錢之後見天色晚了，還說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認得路。”林淩不以為意地說。

    “剛剛才招過刺客你忘了？走吧，讓我這個龐中郎將送你，應也不損你的顏麵。”

    林淩無奈，本來她還想看看一個人走夜路能不能釣到刺客，現在看來是沒法試了。她想來想去，會來刺殺她的也就隻有五通教的人，還想著把五通教派來的刺客抓住了送給裴沛，最好還能讓他們背下七夕連環殺人案凶手的罪名，免得裴沛浪費精神在無謂的事上，可惜沒法實現。

    怪她昨晚考慮不周，以後再出手可不能再用同樣的手法了，她暗想。

    “對了，我們也算是一起吃過飯的交情了，你總該說說你的名字了吧？”龐英在邊上問。

    “林淩。”她隨口答道，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哪個淩？”

    “淩空的淩。”

    “林淩，你的名字倒跟裴監正的名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林淩細細一想還真是，都是姓名讀音差不多的，這便是天定的緣分。

    見她像是才意識到這一點，龐英暗暗後悔自己多嘴，什麽話不能提偏提裴沛，這有什麽可提的。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待遠遠看到了裴府，龐英便沒再繼續送。站在原地，他看著林淩進了裴府這才離開，心下感慨京城的好姑娘有一半被裴沛迷住了。

    剛進了裴府，林淩便看到長波等在門房處，見了她來便上前行禮。

    “有事呀？”不會又要讓她去驗屍吧？林淩暗想。

    “是，公子想問問案子的事，特意讓小的在這兒等著請林藥師一回來就過去。”

    “長源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有些事長源知道得沒有林藥師您清楚。”

    “也是。”

    林淩幹巴巴應了一句，並不怎麽想跟再裴沛說一遍解剖的結果，她讓長源先回來也是為了讓他幫忙把事情交待了別再來問她。雖說她不至於一問就露出馬腳，但是心下總歸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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