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波。”

    林淩坐在院中一矮凳上，讓人分批把水提進來。

    知道水有毒後，派去打水的人都戰戰兢兢的，也不敢把水裝得太滿，生怕路上灑出來鬧出事端。水的多少也不影響林淩判斷，以五桶水為一批，差吏們輪流拎水過來，邊上有人負責記錄哪些水桶裝著的水是有毒的，到時候還得去那附近把飲用過此水的人召集起來。

    裴沛猜測人數不少，已經在安排地方安置這些人。

    到了掌燈時分，林淩總算辨清了哪些井水有毒，宮中賞下的點心和裴沛從百味樓訂的飯食也送來了。京兆尹府和巡防營的人各占了一份分開食用，林淩則是跟裴沛在屋裏單獨用飯。

    “你先喝碗甜羹。”

    裴沛把甜湯遞給了她，宮裏的幾樣點心也就甜羹做的還像樣些。林淩微微笑著喝了一小口，嚐得出就算是宮裏用的糖品質也不怎麽高。像她在隱仙門所吃到的甜品都是用靈蜜調味的，比這世間的不知美味多少。不過既然是裴沛給她的，她也不能不喝。

    “你也多吃點。”她說道。

    裴沛點頭，見她神色輕鬆，心下放心不少。

    哪怕是隻靠林淩一個人驗井水是否有毒，速度卻不慢，她隻需要聞一聞便能知道結果，一千多桶水馬上就分辨完了，其中包含劉二等人拎來的三桶水共十八桶水是有毒的，也就是有十八口井的井水被下了毒。一口井能供一二十戶人家飲用，一戶人家約三四口人，那便有近千人中了毒。

    官兵已經去將中毒的人集中起來，萬一明天仍製不出解藥，也不能讓他們毒害了別人。

    待用好了飯，裴沛又問起正事。

    “解藥的事你可有眉目了？”

    “杜老他們正在研究，我感覺這毒似乎有一半就是孫由那裏不見的那種藥，剩下的還不能判明，有一樣藥材很是陌生，我得在他的那些藥裏再找找線索。這事真得看運氣，畢竟時間不多。”

    “你盡力便好，若是你不在，我們連井水中有毒都分辨不出，更別說是解藥了。”

    “但是偏就讓我發現了，這就像是天道對我的考驗一般。”她眯著眼，聽得外麵傳來腳步聲，便轉頭看去。

    長源跟進院的小吏交談幾句後，麵色一沉，進屋通傳。

    “公子，井水被人下毒的事似乎傳揚出去了，有不少官宦人家也送來家裏的用水，想讓林藥師幫著驗驗。”

    林淩皺了一下眉，看向裴沛。

    “他們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裴沛安慰道。

    說不定五通教的人真會對官員下手，便是宮裏的飲食也不一定是安全的，遇上這種一時試不出來的毒，就算有試食的內侍也防不了。宮中剛送了點心來，林淩也吃了，想來裏麵並沒有什麽問題，其他府裏就不知道了。

    “好吧，那我幹活去了。”

    林淩起身正要出去，見又有小吏進來傳話，說是裴府的張總管來了。

    “莫不是送裴府的用水來了？”林淩調侃道。

    裴沛笑不出來，張遙不會因驗水這樣的小事親自跑這一趟，當是有別的事。如今衛陽大長公主在府裏，張遙又一向聽她差遣，莫不是來傳什麽話？

    林淩見裴沛麵色沉重，腳步略一遲疑，沒有急著離去。等張遙來了朝她掃了一眼，她又後悔沒有早早避開，怕他們又因著這事來找裴沛的麻煩。

    “公子，林藥師。”

    張遙麵上倒算客氣，兩邊見了禮，他便直接說明了來意。

    “觀主早上出門訪友，說是日落後若還不歸，中元祭的事還得讓公子您張羅起來。”

    中元祭會於七月十五寅時初開始至夜裏亥時末結束。日前，渾天監已經讓人在西市搭好了祭台，其他事宜也布置妥當，之後並沒有主事人多少事，甚至都不用露麵。

    往年中元祭都是如此，隻是今年，注定要與往年不同，裴沛沉著眉，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多調配些人手以防中間出現什麽意外。

    “中元祭還要辦嗎？”林淩出聲問道。

    她先前聽說過中元祭的盛況，一想到會有很多人擠在一個地方，她就覺得不妥。

    “自然是要辦的。”張遙笑眯眯地說道，又看向裴沛，“公子，你說是不是？”

    “若是中間混進去一個中毒的人，場麵就會失控。”

    林淩隻當張遙不知道京城的狀況，便又提醒了一句。

    “這就要靠林藥師多花心思，早點把解藥配製出來。”

    林淩聞言，心裏便不怎麽痛快，總覺得他像是話裏有話。她看向裴沛，見他麵色淡淡也不知什麽情緒。

    “張總管可知觀主去了何處？”裴沛問道。

    “這個小人怎麽知道。”

    “也是。”裴沛笑了笑，看向林淩，“你去忙吧，我去一趟渾天監。”

    “好。”

    林淩點頭，想著這裏麵的事她也弄不明白，還是專注於她自己能做的吧。如她所想，也許這事是這個世界的天道對她的考驗，她想要享受天道福澤，總得做些什麽。裴沛也有他的事要做，她若是幫得到也就幫了，幫不到就得他自己努力。

    想來腦子比她好使的裴沛，當能比她更快解決問題。

    京兆尹府這邊還有張府尹坐鎮上，裴沛就是離開一會兒也無妨，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衛陽大長公主會把中元祭的事交還由他安排，都已經沒有需要他做的事了。莫不是她早就料到五通教下毒之事，想讓他出麵決定是否中止中元祭的祭祀儀式。

    孫由現在由衛陽大長公主的人在審問，他是下毒一事的關鍵，林淩已經驗出井水中的毒有一半來自孫由私藏的藥品，他顯然是知情人。裴沛不清楚衛陽大長公主是否已經知道此事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隻是想到她在知道此事卻隱瞞下來的可能性，他便周身發冷。

    百姓愚昧，辨不清正邪，隻記得一點小恩小惠，可是他們也是有愛憎的，若是五通教真的對百姓下手讓他們痛失親友，世上私下還信五通教的人就能少一點，將五通教徹底消除的可能便大了一些……裴沛按了按額頭，把這想法放到一邊。

    他得相信林淩能製出解藥來，不讓京城百姓受害，不讓五通教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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