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在正陽教的攤子前久呆，離開去別處轉轉。裴沛淩晨緊急召令各教派參與中元祭禮後，還不曾來看過，他知道其中像正陽教這樣心存感激的人不少，但怨他折騰人的也不少。

    林淩並不知道他的布置，她現在就是一個剛趕工完成工作的人，肩膀卸下了重擔鬆垮垮的，走路都有點飄，心情也特別輕鬆。唯一讓她有點不適的是湧擠的人潮，習慣獨自在煉藥房裏奮鬥的她，不喜歡人味太多的地方。

    明明完成藥方煉製後心情很輕鬆，腦子卻又有點渾，她也說不清現在的狀態，感覺自己的專注力在煉藥時用光了，現在沒法在廣大的人群中尋得需要提防的對象。她對裴沛主動來西市吸引五通教注意的計劃本來還挺有興趣，但在發現自己似乎力有不逮，心裏便有了隱隱的擔憂。

    有時她會覺得這擔憂沒有道理，她一個已經結丹的修士難道還要怕幾個宵小之徒，偏她現在腦子有點亂，始終沒法放下心來。

    但是她現在有了正陽教出品的護身符，哪怕效果沒有太好，但是避一兩次暗殺還是可以的。

    “你快把符放在手上。”

    林淩把買來的符折了折，遞給了裴沛。

    裴沛遲疑地停下腳步，被她目光頻頻催促後才把符紙接了過來塞進袖中。林淩看得出他不信這些，暗想，是不是得找一天跟他科普一下，就算教派會騙人但他們留下的符術、武藝和醫術卻是真的，他還是可以試著信一信的，還有她的丹術也是。

    可是人的觀念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扭轉的，她看得出裴沛對教派有極大的憎惡，就算她現在在他麵前施展法術，他也不一定會相信。

    “這兒人太多了，多點防備總能讓人安心些。”她說道，也算是給護身符找個存在的理由。

    “人的確有點多。”

    裴沛也不喜歡在人群中擠，前幾年的中元祭他都沒有親臨，也有不想跟人擠在一塊兒的原因。要是五通教的人親自靠近下手，在這樣的人潮中布置再多人手都沒用，還不如身邊跟一二高手。

    林淩卻還是有點不放心，想了想她從懷裏掏了一塊帕子出來。

    “萬一的時候，遮著點口鼻。”

    連符紙都收了，更何況是帕子，裴沛笑著接過，暗想，至少她準備的帕子不像她往常所穿的衣服似的都是黑色的。

    目光落在帕子一角，他問道“上麵怎麽還有青竹的圖案？你喜歡竹子？”

    “不，我不喜歡。”

    林淩一口否定，從他手裏拿過帕子看了一眼，發現的確繡著青竹。

    “我拿錯了。”

    她說著，把帕子塞回懷裏，又掏了另一條白色的帕子出來，帕子的一角繡著六角雪花的圖案。她把帕子遞給裴沛時，心下暗想，剛剛那帕子是怎麽回事，那應該是虛空師兄的，怎麽在她這兒？

    很快她便想起有一次她因為煉丹燙傷了手，又偷懶沒有塗藥被虛空師兄發現了，他訓了她一句又很溫柔地替她上了藥還用他的帕子替她包紮了一下。

    “謝謝虛空師兄。”她道完謝抱了他一下。

    “以後小心些。”

    他摸了摸她的頭，又囑咐了好些話，都是林木殿主常跟她說的，她當時並不怎麽想聽，覺得虛空師兄年紀輕輕的跟個上千歲的老頭子似的，以後怕是再也聽不到了。

    “這是什麽花？”

    裴沛的聲音把林淩從回憶中喚了回來，她看他指著帕子邊角處指甲大小的淺藍小花，便對他解釋道“這是雪花，也是冰淩花，應了我的名字。”

    說著，她又笑了一聲，說“其實還有一種黃色的早春長在冰天雪地裏的花也叫冰淩花，微毒，有強心的作用。”

    “怎麽不繡那個？”裴沛問道，聽著倒跟她更相配些。

    “小時候還不知道，也是學了醫之後才知道的，那時也懶得再換帕子上的圖案了。不過是繡著防止跟別人的帕子弄混的，圖案什麽的也不怎麽要緊。”

    裴沛微笑點頭沒有再問，思緒卻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過，她有個親近的人名字跟青竹相關，也許她先前提過不告而別的人便是這個人。那人不聲不響離開時，林淩是否也像前幾日離開裴府時那般傷心，裴沛不禁想道，目光微微一轉。

    “我倒覺得繡著青竹的圖案挺好看。”

    “還行吧。”

    “你不喜歡竹子嗎？府裏有一間種著許多竹子的不秋院，比文信院更幽靜，要不你將來住在那個院子裏？”

    這是在勸她回裴府，林淩隱約也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又想不到原因，隻得從心答話。

    “不用了。我也沒有不喜歡竹子，我可喜歡吃竹筒飯了。”

    “竹筒飯？好吃嗎？下次做給我嚐嚐。”

    林淩沉默了一下，小聲說“我還不會做。”

    這些她雖一直嚷著說想吃竹筒飯，但一次也沒有真的做過，她知道有這麽個吃食卻不知道做法也不想知道。

    “以後學就是了。”

    裴沛淡淡說著，心裏不痛快起來，他也知這樣的想法不對，卻又無法排遣。

    “前麵是拜火教的攤子吧，我看到丘炎道長好像在。”

    林淩努力把話題往拜火教上麵引，她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哪怕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卻還是主動地化解。

    “去看看吧。”裴沛說道，也不想真跟她鬧別扭，他可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

    拜火教的攤子比正陽教的稍微遜色些，但在人潮之中卻也足夠顯眼，所有的攤子裏拜火教用的布幔顏色是最特別的，是一種橙紅偏紅的顏色，據說是教中秘傳的染料染製而成，外麵市麵是還沒有哪家布莊能染出同樣的顏色。

    丘炎道長看到裴沛過來了，自然與他見了禮。他們這些在內城開設分觀的教派已經聽說了五通教再次作亂的事，這次被牽連的百姓甚多，丘炎道長有心想問問進展，但這兒人多口雜顯然不適合聊天，隻能旁敲側擊地問裴沛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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