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灣村的村民因被洪水斷了路，並不知道其他地方早就泡在水裏了，那天傍晚下起的雨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哪怕去年冬天加固堤壩的也因為上遊有些縣城的疏忽，沒能防下洪水的肆虐。

    就在小灣村村民還在為什麽時候下山苦惱時，裴沛已經沒法繼續安心在山上養傷了。

    “我想去山下的縣城看看。”裴沛跟林淩商量道。

    “可以呀，我帶你去轉轉，不過都是洪水和死屍，沒什麽好看的。”

    林淩以為他是在山上呆悶了才會想下山，早知道她該在行囊裏放幾本書，他要是有書看就不會這麽悶了。

    “我是想查訪縣城的受災情況，看看當地官府有什麽動作。”

    “去一天就回來？”她思索著問。

    “不回來了，我們得多走幾個地方。”裴沛說著，看向麵色不愉的林淩，“要辛苦你了。”

    “你的傷還沒有好，不好好呆著養病，為何偏要往山下去。你知不知道山下已經出現疫瘴，就你現在這樣的身體去是會染上時疫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洪災之後常生瘟疫，若是官府不及時出手，百姓的死傷會更大。我作為朝中官員，本就為洪災一事而來，怎能看著百姓於水火之中卻貪圖安逸與你在山上養病。”

    “你就不能當你還在昏迷嗎？若是沒有我，你現在本該還在昏迷之中，沒有精力去管別人。”

    “可是我已經醒了，我不能辜負了你的救治，讓你費盡了功夫救回的隻是我一個人的性命。”

    “你若不想辜負我，就該呆在這兒好好養病哪兒都不去。”

    裴沛知她有些惱了，安撫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著。

    “我想讓你去看看這世間需要我們付出心力的事有許多。”

    林淩接過他的話頭便說“對我來說，隻有一個你。”

    “那你能不能陪著我任性一回，讓我完成此次公務。這真的很重要。”

    裴沛好聲好氣地跟她說道，他發現隻要他好好求她，不管什麽事她都肯答應，她常常裝作很凶的樣子，卻不是那蠻不講理的。懇切地看向她，裴沛感覺她皺眉移開了目光，就知道這事成了。

    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他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我會小心的。”

    “你根本不懂什麽叫小心。”林淩嫌棄地說，不甘願地加了一句，“我會盯著你的。”

    “有你在真好。”

    “你別每次有事了再來說這個行不行？”

    “這話我時時放在心裏，平常不好說出口，隻能在有事的時候說說。”

    “你這樣不行。要是你平常不說有事再說，我以後就不信了。”林淩一臉認真地教訓道，眼角卻帶著笑。

    “平常我喜歡聽你說。”

    “就你聰明。”

    林淩說著，望向他深邃的眼眸，與他深深一吻。

    裴沛既然想下山去看看，縱然她心裏不情願，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陪他走這一遭，再說了，要是沒有她，他估計連山也下不了。

    隔天一早，收拾好東西，她便跟裴沛跟小灣村的村民告別下了山。村民盯著兩人的背影，還弄不懂他們要往哪裏去，四周的路都斷了，根本去不了別處，可是到了晚上也不見兩人回來，便知他們自有離開的辦法。

    背著藥櫃，林淩一手摟緊裴沛的腰一手拉住他架在她肩膀上的手，帶著他從水麵上的流木或高樹踏步而過。

    “你注意腳下，莫濕了鞋子。”她提醒道。

    裴沛應了一聲，心卻微微提著，隨著她在洪澤上飛行。要是人人都有這功夫就好了，至少遇著災禍可以逃生，他暗想，卻知這不是那麽容易的，不然天下那麽多人也不會隻林淩精通這功夫。

    越過水麵到達一處山腳，林淩拿出帕子讓裴沛捂著口鼻，又示意他朝不遠處看。裴沛的視線還沒跟上，微一打量才發現兩人落腳的附近躺著好幾具屍體。

    “山上還有幾個活人，你想去看看嗎？”

    林淩不是裴沛，不懂他下山到底想看的是什麽，可是她能通過跟草木聯絡知道他們視線未到的地方是個什麽情形，告訴裴沛讓他自己決定。

    裴沛點頭，還在想要怎麽上山，就被林淩摟腰踏著樹冠朝山上而去。以後有林淩在，他是不是都不用走路了？也不用再擔心爬山？

    林淩卻沒有一直幫他代步的意思，等快看到人了，她就扶著他落在山路上跟他慢慢走上去。走了沒幾步，林淩便看到邊上出來一個提著籃子麵黃肌瘦的婦人。婦人顯示沒想到會在山上遇到生人，看到兩人時微微一愣，轉身就要跑，卻不知什麽緣故腳步一頓栽倒地上。

    這是傳說中的碰瓷嗎？林淩眨巴眨巴眼想。倒是裴沛先反應過來，看向林淩。

    “她是不是摔著了？”

    “她也沒有絆著呀？”林淩還是不懂她怎麽就摔了。

    “說不定是餓暈了。”

    還有這種操作？林淩這才反應過來，想要上前去扶。

    “你們是什麽人？”

    上頭林子裏又傳來說話聲，聲音盡管虛弱卻透著凶悍。林淩抬眼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們眼中的戒備以及對她的懷疑。

    所以這真的不是碰瓷？她感覺連演員都齊了。

    林淩看向裴沛，小聲問他“我們要走嗎？”

    她一般遇到這種事都是直接走的，花力氣與人爭執還不如走了幹淨，又沒人追得上她。

    裴沛打量了他們身上的衣服，好聲跟她說“先幫幫他們吧，我還想問點話。”

    “好吧，你別離他們太近。”

    林淩說著上前把地上的婦人翻了過來，替她順了順胸口，待她微微緩過神似要醒過來時，山上剛剛喊話的村民已經叫了幾個人下來了。

    “快把張大嫂放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林淩沒說話，她感覺說話這活還是讓裴沛去幹吧，她比較適合力氣活。

    “我們是想要進京的客商，因為洪災被困於邊上那座山上，見近日洪水稍退才下山。不知各位可知去縣城的路？其他地方的災情如何？”

    裴沛好聲說著，又把受傷還綁著夾板的手臂亮在胸前，其他人一看來人一個是傷患一個是女子總算是放下了一點心。

    裴沛身上雖穿著李大的舊衣，但通身的氣派卻是藏不住的，看著也不像是來跟他們搶野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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