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不要？有一大盆呢？”

    “我夠了。”裴沛連忙說，又遲疑地看向她。

    “怎麽了？”林淩好笑地問，看出他是有什麽事想說，就是沒好意思開口。

    “剩下的，能不能分給那些病人？今日病倒的人一下子多了。”

    林淩嘟了嘟嘴，這鍋雞湯裏她加了不少藥材，還放了靈泉，就這麽給不相幹的人喝她有點不舍得，要是插上藥幡她都能擺出來賣錢。不過她倒是不缺錢，她想。

    “你再吃一碗，剩下的我拿去分了。不過分給誰，我得自己定。”

    “好。”裴沛笑著答應，東西是她的，分給誰本就是她的自由。

    林淩看著他又吃了半碗雞肉，這才出門去了城外。

    外麵天色已經暗了，災民住的簡易棚屋區點著一個個火堆，不少火堆裏還放了些幹艾草。既然官府特意來說了，又按戶給了艾草，他們也不好不用。旁的不說，點了艾草後，至少夜裏蚊子少了。

    有些人站在火堆邊，把燃起的煙氣往自己身上趕，想要驅散白天搬死屍時的邪氣。官府肯多發一點糧食給他們是好事，可是清理屍體這活，他們真不想幹。相近幾戶人家聚在一起時，少不得為這個抱怨幾句，這樣的人家林淩是肯定不能分吃的給他們的。

    轉到棚屋區的後方，有一戶人家也正圍著火堆坐著。官府施下來的米粥並不多，隻有去接活才能多得一點糧食，可是那點糧食也就夠一個人吃飽的。家裏又還得省下糧食留著返鄉的路上吃，平常肚子裏有點米湯也就夠了，也就要幫官府幹活的人得多吃點。

    男人啃了幾口饅頭，見家裏三個孩子都不錯眼地盯著，便轉頭朝屋裏看了一眼，再朝他們招招手。年紀最大的孩子是個姑娘，她一看就搖了搖頭。

    “阿爹，你快吃，我們都飽了。”說是這樣說，她的眼睛卻忍不住朝饅頭上瞟，還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我們飽了。”

    “很飽了。”

    底下幾個孩子也跟著說。

    屋裏的婦人聽到動靜，便抱著一個還需要喂奶的孩子出來，嗔怪地朝男人看了一眼。

    “你吃你自己的，明天還要去幹活呢，不多吃點怎麽行。”

    男人憨厚地笑笑，沒底氣地問“要不你和咱娘再吃一點。”

    男人話剛落完，屋裏就傳來老人的咳嗽聲，婦人憂心地朝裏麵望了一眼，又朝她男人說道“你放心，餓不著咱娘。你快點把饅頭吃了，免得幾個小的一直看著也不睡覺。”

    “哦。”

    男人應了一聲，繼續慢悠悠地說著，就想找機會趁婦人不在時給孩子塞一口。偏婦人一直在邊上打轉，他也沒找到機會一小口一小口的還是饅頭吃完了。他吃完了東西，幾個孩子也不再遠遠盯著他看，倒是圍到他身邊，問他幹活的事，就連婦人在也邊上問一兩句，大概就是累不累、有沒有衝煞到之類的話。

    “這樣的活也是有數的，還不知能幹到幾時。”

    末了，婦人又歎了一口氣，就算她不想男人去做這活，可要是真什麽活也沒有了，一家人還不能怎麽熬下去。

    “你別擔心，這次的禦使大人瞧著是個好的，肯定會再派其他活下來。”

    “阿爹，你又看到那個好看的禦使大人了嗎？”

    小姑娘先前曾遠遠見過前來視察的裴沛，連林淩這樣在隱仙門見多了俊男美女的都會被裴沛的容貌一時迷了眼，何況是她這樣自小在村裏長大也沒見過多少人，這次逃難出了鎮子看到的還淨是一些容顏憔悴的。

    林淩隱著身形，在他們棚屋裏找著一個幹淨的瓦盆把雞湯一倒，出來時聽那小姑娘還在誇裴沛，不由又皺了皺眉。

    “怎麽像是有肉的香味？”小姑娘忽地換了話頭，用力聞了聞。

    林淩也是頭一回做這種事，也不知要不要給點信號什麽的，便對正用力吸著鼻子的眾人放了一句話。

    “吃吧。”

    他們都聽到了她的聲音，不由麵麵相覷，在四周細看時沒看到什麽人，倒是看到自家的瓦盆不知何時放在門坎邊上，裏麵還放著冒著香氣的湯食。

    林淩也沒久留，說完便回了官府，見裴沛還是一個人坐著，邊上放著已經吃得幹淨碗，便笑著把碗收了。

    “回來了。”他感覺有人來，抬眼發覺真的是她，不由露出笑容。

    “我把雞湯給了一戶誇你的人家。”

    “是不是很難找？去了這麽些時候。”裴沛說道，也許旁人去安置災民的棚屋區打個來回要個把時辰，可是林淩的速度比別人都快，他還以為她很快就能回來呢。

    “怎麽會！說你好話的人可多了。”林淩說著，又抿了一下唇。

    裴沛看著眼中，微微一笑，問“怎麽了？是不是還有不少人罵我？”

    “不是，就是有個小姑娘在誇你，說你好看。”

    林淩可不能把有人罵他的事告訴他知道，本來她在意的也不是那一些。

    “有人誇你，我也與有榮焉，就是……”林淩鼓了一下臉，不喜不怒地看向裴沛，“為什麽會有女子誇你？”

    這個……他怎麽知道，裴沛哪裏答得上來，卻見她像是真的不高興的樣子，不禁失笑。

    “你笑什麽？哼，你別得意，就是再多人誇你，你也是我的了。”

    “是，我是你的。”裴沛拉著她的手哄著，費了好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林淩卻還是有些不高興，別以為她沒看出他在忍笑，本來她就沒打算說的，誰讓他提了其他招人生氣的事，她才提了這個。她本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也不愛與人置氣，要是沒有提再過一會兒這事也就過去了，也就不會讓他知曉。

    “旁人誇我還是罵我，我皆不放在心上，隻有你……你莫要又生我的氣。”

    “說得我多小氣似的，我幾時跟你生氣了，我不是一向都讓著你的。”林淩說著，又有些沒有底氣，她好像是會跟裴沛生氣，就是氣不了一會兒就好了。

    裴沛也想到了這些，生氣那些事他也不願去多想，裏麵也有許多是因為他的緣故。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為了一些小事時常與她鬧別扭又隔不了一會兒就好了，以後可不能再這般孩子氣了。

    “我知道你心裏有我，還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你知道就好，可不能因為旁人誇了你一兩句，你便放心上了，我才是最喜歡你的那一個。”林淩不放心地囑咐道。

    裴沛笑著點頭，不禁把她拉進懷裏抱了一下，可惜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與她一直這麽親熱相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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