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吳海蘭爽朗地說。

    金穗慢吞吞地說：“嫂子，我想跟你借錢。”

    “借錢？”吳海蘭說話的聲音往上揚：“你要多少？”

    她的爽快，讓金穗心裏有些許內疚：“嫂子，你就不問問我幹什麽要借錢嗎？”

    吳海蘭還是笑：“你借錢麽，肯定是有事。要是沒事，你怎麽可能開得了口跟我借？說吧，要多少？”

    “我要兩千，大概半年之後可以還給你。”金穗說。

    吳海蘭想了想，說道：“我去問問月怡，看咱們廠裏的資金有多少。兩千塊錢夠嗎？”

    這一番關懷，讓她想哭。她哽著聲音說：“兩千塊夠了。我在南濱開了個相館，想拿下膠卷廠的市區一級代理，他們要我交兩千塊的押金，我手裏沒這麽多了。”

    吳海蘭說：“你不用跟我解釋得這麽清楚，咱倆什麽交情呢？不說我，就說胡慧芳、月怡還有晶晶她們，隻要你開口，要多少咱們都幫你湊。”

    金穗控製不住哭起來。

    吳海蘭在電話裏說：“哭啥？當初要不是你帶的頭，我們能有今天嗎？我跟你說，廠裏要是沒錢，我們私下湊也得湊出來給你。你先留個地址給我，最好也留個電話，到時候有什麽事，我直接給你打電話。”

    金穗便把木棉巷二十三號的地址報給她，然後把關紅纓宿舍樓下的公用電話號碼也告訴她。

    吳海蘭問：“家裏沒裝電話呢？”

    金穗說：“還沒裝。平常白天我們都不在家，所以我覺得裝了有點浪費。”

    吳海蘭說：“有條件就裝電話吧，你也是做生意的，裝個電話方便多了。那相館呀豆腐坊裏都裝上，有什麽事直接打電話，省得跑來跑去的。”

    金穗說：“嗯，你說的對，我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就先裝一部。”

    “思昭和孩子們都好嗎？”吳海蘭接著問。

    “孟思昭去戍邊了，我和娟娟婷婷在南濱讀書。”她止住了哭聲，平和地說。

    “什麽？他去戍邊了？然後你們又沒在同一個地方？”吳海蘭表現得非常地震驚。

    金穗點點頭：“嗯，已經去了大半年了。”

    吳海蘭深深歎一口氣：“哎，我說那你當初去南濱隨軍，圖的什麽呢？到頭來還是自己一個人。那現在是還沒要孩子？”

    金穗說：“還沒有呢，我不想挺著大肚子去上課，現在他不在南濱，要孩子也是累著我。”

    “穗兒啊，以前呢我們是多羨慕你的，思昭雖然是不在家，可他還有工資給你不是？嫂子我現在是明白了，當掙到了錢之後，在乎的就是有個人虛寒問暖，錢倒是沒那麽重要了。”

    “我家公公和思明現在怎麽樣？”金穗轉移話題。去了南濱之後，她基本上不給孟廣安寫信，孟思昭得空就他寫，他不寫就沒人寫。

    吳海蘭回答：“嗯，挺好的。分田到戶了，自己種糧食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你們給他寄的錢又夠思明讀書，他也沒太大壓力。對了，陳大春和胡慧芳已經建了新房子，陳媛媛生了一個兒子，可把張榮文高興壞了。”

    “嫂子，我借錢的事，別跟我公公說，不想讓他知道。本來我可以去銀行貸款的，可是那邊需要孟思昭簽字，時間緊迫，我又聯係不上他，所以才找你想辦法。”金穗說。

    “行我不說，頂多是我們幾個女人知道。我會交待她們守口如瓶。”吳海蘭說完問道：“哎你要不要跟她們幾個也打個招呼？今天都沒出去，在廠裏呢。”

    “不聊了，電話費挺貴的。”金穗說完，與她再聊幾句就掛掉。

    大頭押金解決了，方敏又給了三百塊，剩下的錢她再找關紅纓幾個人湊湊，也差不多了。如此一來，身心輕鬆。下午餘暉去暗房衝洗照片，她也跟著去，要學點技術。

    餘暉很有耐心，跟她講膠卷如何從相機裏抽出來，如何裝進衝洗盒，藥水的配比為多少，顯影時間要多長……

    金穗一一地記在本子上。

    膠卷衝好之後需要陰幹，趁著這個時間，他們去吃晚飯。金穗要請餘暉去家裏吃，他不肯去，說是那兒都是女人，他不方便去。

    金穗沒有勉強，而是先回了豆腐坊。朱秀蓮看她來了，停下手裏的活兒，把她叫到自己房間裏。

    “嫂子，你找我什麽事兒呢？”她跟在朱秀蓮身後，好奇地問。

    朱秀蓮笑了笑：“自然是要緊的事。”

    她聽得緊張，咽了咽口水，有一股不太好的感覺。

    朱秀蓮帶她進自己的房間，然後從大衣櫃裏摸出一把鑰匙，去打開木箱，從裏頭取出錢來遞給她。

    “方敏說你沒聯係上思昭，又貸不了款。我這兒還有一點錢，你先拿去用。”朱秀蓮說。

    金穗怔了怔，隨後看著她，認真地說：“嫂子，你的錢我不能要。”

    朱秀蓮嘴角一咧，笑著問道：“怎麽我的錢不能要？這是嫌棄我？”

    金穗擺擺手，連忙解釋：“不不，不是的。這是高大哥的撫恤金，我不能要。”

    朱秀蓮：“怎麽就不能要？換作別人問我借，我指定不借的。但這會兒是你遇到困難，我要袖手旁觀，那我朱秀蓮算什麽人？我要沒能力就算了，有這個能力，我無動於衷的話，我還是人嗎？”

    金穗向她解釋：“嫂子，當初我要買電動機，錢不夠的時候想跟你借來著，孟思昭根本不讓。他說這是你們的救命錢，不能動，讓我不要打你的主意！”

    朱秀蓮瞪她：“現在孟思昭又不在，你不說我不說，他上哪兒知道？再說了，我做包子鋪，又跟著你們做豆腐，也賺了不少錢，已經不用像以前那要摳搜算計著過日子。錢你先拿去用，什麽時候有了，你什麽時候再還我。再一個，也不是把錢給你了，咱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

    說完，她強行把錢塞到金穗手裏：“這是五百塊，你數好。”

    金穗又落了一次淚。

    她以前對別人好，是因為自己有這個能力和頭腦，從來沒有想過要她們的回報。如今遇著事兒，從方敏到吳海蘭，再到朱秀蓮，每個人都願意幫忙。

    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報吧。<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