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裏一陣人仰馬翻，直到大夫來，開了些湯藥，熬製下去喂給三姑娘補脾胃，才漸漸靜了下來。

    海棠慢慢睜開了眼，四下看去，發覺這是梅苑的耳房，她昨日裏明明……

    伸手摸向懷裏，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她慢慢坐起身子，觸手一邊冰涼。她拿起那張小箋，隻見上麵幾行清新飄逸的字跡印入眼簾，落尾處一個然字讓海棠的心慢慢揪了起來。

    她慢慢從床上下來，將小箋折好放入懷中，快步朝正廳走了去。

    遠遠地她聽到一絲溫柔關切地聲音，她停住腳步，全身慢慢顫抖起來，然後一步一步朝前走了過去。

    “三姑娘醒了，立馬來回稟我。”柔柔地聲音再次說道。

    “是，桂姨娘。”碧石的聲音傳來。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一行人正好與進門的海棠遇個正著，海棠緊緊握住雙手，指甲深深地紮進了肉裏麵，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飄了起來被風吹散。

    她躬身站在一側，身子微福，算是行禮。

    桂姨娘並未注意，朝外走了出去。

    “海棠，你醒了？”月季端著水盆從一旁走了過來，高興地道。

    海棠慢慢抬起頭，露出一絲笑意，道：“我昨日裏……”

    月季走進，將水盆遞給了後麵的小丫頭，道：“還說呢，你從姑娘房裏出來後，就昏倒在了院門口，都說太累了，你可要仔細身子，現在……你可不能有事。”

    海棠看了一眼屋內，道：“放心吧，我不會再像昨日那般了，姑娘還需要我呢。”

    月季高興道：“就是，快去看看姑娘吧，姑娘該醒了。”

    兩人相攜進了屋。

    屋內隻有碧石和方才的小丫鬟，顧青雲還躺在床上。

    海棠上前接過帕子，道：“我來吧。”

    小丫鬟將水端了過來，海棠掃視了一眼，想到自己的手，便又將帕子遞給碧石，歉意道：“還是碧石姐姐來吧，我起身還未梳洗，這就去洗。”

    碧石點點頭，關切道：“海棠，你趕路也累了，不如今日就去歇著吧，林媽媽正在收拾林香園，姑娘醒了我們便要搬過去了。”

    海棠不解，道：“為何？不是應該回華彩苑嗎？”

    碧石的眼神黯了黯，道：“你不知道，當年姑娘被送走後，五姑娘便搬了進來，夫人讓五姑娘住在偏房，老夫人卻讓五姑娘住了三姑娘的正房，夫人氣不過，還惹了老夫人生氣，最後侯爺訓斥夫人，夫人不得不讓步。三姑娘回來了，老夫人就吩咐搬去林香園。”

    “林香園……”海棠輕聲念叨，那是個不曾住人的園子，永慶候府占地極廣，侯府的主子們卻並不多，是以空園子倒是多，隻是那林香園她也隻是遠遠看見過，因為較破敗便未進去過，老夫人這般做，就不怕別人的口舌嗎？

    “碧石姐姐，怎的不見碧平姐姐？”海棠問道。

    提到碧平，碧石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她搖了搖頭，道：“碧平她被發賣了出去，不知淪落到了哪裏……”

    海棠一怔，這時隻聽見一聲輕喚。

    幾人連忙看去，隻見顧青雲慢慢睜開了雙眼，碧石驚喜道：“姑娘醒了！”

    海棠也顧不得其他，圍了過來。

    “姑娘，你怎麽樣，哪裏還有不舒服的？”碧石急切問道。

    顧青雲迷茫的眼神在眾人間流轉，當看到海棠時終於停了下來，她掙紮著起身，碧石忙過去扶了起來，道：“三姑娘，您慢著點。”

    顧青雲看著海棠，神情悲戚道：“海棠，你是要丟下我嗎？”

    海棠心裏一片酸楚，她走上前，搖搖頭，道：“不是的，姑娘，放心吧，海棠再不會丟下你了。”

    像是得到了一個答案，顧青雲微微笑了起來，“我要吃飯。”

    “恩，我馬上讓人將飯菜端來。”海棠回道。

    顧青雲點點頭，放心地靠在了床頭。

    房內很安靜，隻聽到顧青雲微微咀嚼的聲響，海棠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她。

    喝下最後一口粥，顧青雲抬起了頭，看向海棠，海棠讓月季將食盒收拾出去，將房門帶上。

    “你昨晚要丟下我，我知道。”顧青雲肯定地說。

    海棠微微斂了神情，黯然道：“我隻是去做想做的事？”

    “什麽事？”顧青雲緊追不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海棠，像是得不到答案決不罷休。

    海棠苦笑，道：“隻是想解決一件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姑娘，既然你已經清醒了過來，那麽從此，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夫人報仇。”

    顧青雲申請錯愕，道：“報仇？這是為何？”

    海棠站起身來，坐在床邊，看著顧青雲道：“姑娘，你不覺得夫人去的不正常嗎？難道你不覺得這裏麵有什麽不對勁？”

    顧青雲暗暗靜下心來，思索道：“聽林媽媽說，娘親是得了癆病才……”

    “姑娘！”海棠微微提高了聲音，神情冷漠，“夫人的身子雖說不是特別健壯，但哪是能得癆病的人，這府裏是誰的天下，自然是誰說了算，現在還不遲，要把一切查清楚，這樣才能告慰夫人在天之靈。”

    顧青雲的臉慢慢變得蒼白，她從未想過這些……

    “萬一是你想錯了呢？”顧青雲慢慢說道。

    “嗬嗬。”海棠突然笑了一聲，冷冷地看向顧青雲，道：“我絕不會想錯，姑娘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說完，站起身就要離開。

    顧青雲一慌，一把拉住她，道：“海棠，你別急，若是娘親真的被人所害，我自然不會不管，隻是在這之前要先弄清楚原委。”

    海棠點點頭，道：“姑娘這樣想便對了，我這就去將林媽媽找回來，讓她把這府裏發生的事都細說一遍。”

    看著海棠的身影離開，顧青雲才慢慢躺下去，她無神地望著帳頂，默默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隻聽碧石的聲音道，“奴婢這就去稟告。”

    “不必了，開門。”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了來。

    顧青雲一怔，閃過無數情緒，最後她慢慢閉上了眼，側身麵朝裏麵。

    “雲兒……”一聲帶著喜悅的聲音輕柔柔地傳了過來。

    但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動靜，桂姨娘動作輕柔地走了過去，微微蹙起了眉頭，碧石正要喚顧青雲，桂姨娘連忙製止她，道：“讓雲兒好好睡一覺。我晚些時候再來。”

    說著，又將被子輕輕扯平才出去。

    直到聲音遠了，顧青雲才回過頭，碧石露出驚訝的神情。

    看著碧石，顧青雲發覺以前的自己真是傻，“碧石姐姐，以前我和桂姨娘親，你是不是也很討厭我？”

    碧石連連搖頭，道：“三姑娘您別這樣說，奴婢從前隻是怕您讓夫人傷心。”

    顧青雲嗬嗬笑了起來，連一個丫鬟都能看透的事情，她要等這麽久，等到無法彌補的時候才看清，誰是真情誰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