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淡掃了她一眼，那雙桃花眼中連半點的笑意都沒有。

    “晚了。”

    他細細地將她掌心衝洗消毒過一遍，才拿起了鑷子。

    蘇以歡指尖微顫，有些害怕。

    顧墨琛抬眸望著她，她立刻別開頭不看。

    他收斂目光，細致小心地將傷口中陷著的玻璃碎片清出來。

    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下，蘇以歡都疼的發抖，卻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足足二十分鍾，所有細小的碎片都被清理了出來，他細致地塗抹上藥膏，將她的手包紮好。

    他手一鬆，蘇以歡立刻將手抽了回去，放在膝蓋上低眸不說話。

    顧墨琛抬眸，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多了幾分脆弱感。

    他掌心微微地收攏，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掌心裏，竟然浸出了一層汗。

    受傷的人是她，可剛剛他竟然比她更緊張。

    餘光撇見他站了起來，蘇以歡有些想轉過去看，但執拗地保持不動。

    腳步聲一下下沉穩，蘇以歡鼻子一酸，他是真要走了。

    她忍不住要回頭的時候，身前卻暗了下來。

    “你沒走啊。”

    “很希望我走？”他失笑。

    蘇以歡沒吭聲，她當然不希望，但又有點說不出口。

    修長有力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蘇以歡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去看他。

    帶著熱氣的毛巾覆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擦掉她眼淚縱橫的淚痕。

    蘇以歡晃了下神，男人的眉眼格外的認真，就仿佛在做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一絲不苟。

    她更有一種……被視作珍寶，妥善珍藏的感覺。

    “顧墨琛……”

    他總是有辦法，讓她連再多的脾氣都發不出來。

    “剛剛對不起。”

    她的聲音輕不可聞，要不是兩人靠得近，顧墨琛說不定就錯過了。

    他勾唇淺笑，蘇以歡咳嗽了一聲，不自在地錯開了目光。

    顧墨琛將毛巾放在一旁，坐了下來，“說吧，到底怎麽了？”

    蘇以歡沒吭聲。

    “才跟我道歉，現在又這個態度了？”他揶揄。

    “顧墨琛……”

    蘇以歡稍微有一點惱，隔了片刻，才說道：“白雨薇約我去蘇家吃飯，說把我媽媽的照片給我。”

    她低垂著眼簾，膚色雪白，隻眼眶紅紅的，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然後呢？”

    “我媽媽留下來的東西不多，她說的那張照片我一直放在我以前那個房間的床頭，被趕出來的時候忘記了要帶走。”

    她輕笑，幾分自嘲，“後來，是沒有機會去拿，也拉不下那個臉。蘇青檸被治安拘留了三天，我讓芳姐拍了她進出警察的照片備用。”

    就如她所想的那樣，蘇青檸被拘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卡在這個時間點讓她過去，她也就不必太客氣，直接送蘇青檸上熱搜。

    當然，熱搜用不著她買，搭上輿論中心的蘇家，蘇青檸自然而然得上去。

    “所以，就被欺負了？”

    蘇以歡搖頭，“才不是，白雨薇和蘇青檸傷的可不是這麽一點地方。”

    她的語氣還摻雜著幾分自得，下一刻，額頭就被敲了一下，而且好大聲。

    蘇以歡捂著額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他。

    “小傻子。”顧墨琛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目光，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她癟了下嘴，有些不太服氣。

    “嗯？”他的尾音微微上挑。

    “本來就夠傻了，你還敲我，就不怕雪上加霜啊？”蘇以歡輕哼了一聲。

    他愣了一下，垂眸輕笑出聲。

    醫藥箱放好，顧墨琛起身去了廚房，起鍋煮麵。

    蘇以歡抱著抱枕望著他，心頭忽然就湧上了一股甜，好像也隻有顧墨琛，會注意到她有沒有吃飯這樣的小事。

    她突然想起那天顧墨琛從藍調會所送她回來，迷迷糊糊有問過十年前有沒有去過水城。

    眉間輕蹙，她對水城不陌生，但是記憶裏，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特別深刻的事情。

    瞥見他從廚房裏出來，蘇以歡立刻問：“上次你問我……”

    “過來，吃麵。”

    顧墨琛將熱氣騰騰的麵放在餐桌上。

    她眉頭一下擰緊，直接將剛剛的問題拋在腦後，“你又放青菜，上次你說過的，以後不放青菜了。”

    “仔細想想，我還不能慣著你，挑食要不得。”他好整以暇。

    蘇以歡皺著一張仇大苦深的臉，“我不吃。”

    “你確定？”

    蘇以歡輕哼了一聲，轉開頭。

    “行，那我自己吃。”他從善如流。

    蘇以歡幾步就走了過去。

    男人輕笑，“不吃青菜，就別吃我的麵。”

    “……顧墨琛，你幼稚！”

    “管用就行。”

    她憤憤然地瞪著他看，但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徹底敗下陣來。

    “……我吃。”

    顧墨琛眉梢微挑，看著蘇以歡鼓著腮幫子憤憤不平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右手受傷，蘇以歡就隻能用左手，就特別的別扭，也不習慣。

    她吃麵的時候，多少就有點狼狽，尤其麵條不算聽話，總能從她的筷子上滑下去。

    男人撐著額頭，懶洋洋地靠在桌子上，戲謔地欣賞著她的窘境。

    “顧墨琛，你別看我！”

    他不自覺低笑出聲。

    蘇以歡憤憤抬眸，他剛好伸手過來，紙巾輕輕擦拭她的嘴角。

    她的臉頰一燙，身體一下後仰，緊緊地貼在了椅背上。

    “用不著你，我自己可以。”

    顧墨琛有些似笑非笑，拿起筷子要喂她。

    “我說了，我可以的。”

    男人眉眼間笑意濃重，充滿磁性的聲音又輕又緩，“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蘇以歡不自覺地咬了下唇，臉上的熱度更高了，“誰……”

    她本能想否認，可撞進他深邃含笑的目光，到嘴邊的話就停頓了下來。

    “嗯，我害羞了。”她紅著臉，但認得幹脆利落。

    顧墨琛稍有些詫異，不覺明朗笑開。

    “你趕緊走。”蘇以歡摸了下滾燙的耳朵，板著一張臉。

    “嗯？”

    “我害羞了。”她一本正經。

    顧墨琛黑眸中笑意更重，“好，那我先走。”

    蘇以歡眼角餘光瞥著他離開的背影，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忽然一頓，轉身。

    她猛地低下頭，差點將腦袋埋進了麵條裏麵。

    “早點睡，晚安。”

    男人的聲音是標誌性的優雅，透著獨特的韻味，就仿佛是輕輕地在她的心頭撩撥了一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