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聽了二人的對話，不由有些失驚。

    陛下言語之間，似乎並不看好眼下的局勢。

    看來，陛下已經知道了，高句麗非一戰可滅。

    僅僅是攻占了高句麗這麽幾座城池，就花費了唐軍差不多三個多月的時間。

    士卒傷亡雖然不大，但高句麗真正的主力，也還根本沒有現身。

    目前所取得的戰績，不過是因為高句麗軍最初的狂妄自大，盲目輕敵所致。

    他們企圖兩線作戰，在西線頂住大唐的壓力，快速滅掉新羅國。

    如果不是戰略失誤，唐軍直麵高句麗王軍，恐怕不會有這麽順利的局麵。

    加之高句麗還有一張王牌沒有出手，高句麗北部耨薩高延壽、高惠真率領的靺鞨兵還足足有二十萬之眾。

    雖然他們不承認淵蓋蘇文所立之偽王，也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幫助高姓王室共拒大唐。

    兄弟鬩於牆而能外禦其辱，對於大唐的攻伐，代表高句麗王室的大陽王高藏，很有可能會出讓部分權力，而求得北部耨薩的支持。

    淵蓋蘇文雖然殺了高建武，但高句麗的王名義上還是高氏王族。

    因此，淵蓋蘇文與高延壽，高惠真和解的可能性極大。

    高句麗這支號稱二十萬，其實隻有十五萬的摩羯兵，才是真正的國之重器。

    等到他們出手時，唐軍才能算遇上真正的對手。

    再加上很快就要進入冬季，淩厲的酷寒很快就要來臨。

    遼東的冬天，遠比關中的冬天冷上好幾倍，甚至比草原上還要寒冷。

    到那時，光是嚴酷的天氣就會令大唐的將士們苦不堪言，更別提攻城了。

    綜合幾點考慮，再加上冬季糧草運輸困難，唐軍如果不在這個冬季之前結束戰局，就必然會全麵陷入被動。

    因此，李世民才敢斷言，高句麗非一戰可滅。

    事實上，前隋三攻高句麗，都不得不避開冬季，也正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君臣說話間，就見李思摩傷口中的最後三條蛆蟲都開始爭先恐後的往外爬。

    鮮紅的傷口中，更是再也看不到一絲腐肉。

    孟凡趕緊小心的用尖頭筷子把幾隻蛆蟲夾了出來，又吩咐軍醫取來藥水，為傷口做了消毒處理。

    李思摩的傷情基本算是控製住了，隻要不發生再度感染，傷口就會一天好過一天。

    孟凡再次囑咐了老軍醫幾句，就同李世民一道，又去另一邊查看了契必何力的傷情。

    揭開契必何力肚子上的紗布，孟凡驚喜的發現，傷口處並無感染的跡象。

    這多半得益於孟凡手術中的消毒意識，還有三七傷藥的抗菌消炎作用。

    軍醫在查看了契必何力的傷情之後，也大呼奇跡。

    他經手了這麽多傷員，還從來沒有見過傷口不感染的傷員。

    隻因為中醫根本就沒有細菌這個概念，他們根本不會在手術中注重嚴格消毒。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人們生活的環境中，有許多肉眼看不到的蟲子。

    隻要做好了防護，不使這些有害的蟲子沾染到傷口，就不會發生感染。

    孟凡遂將傷口沒有發生感染的原因，告訴了這位老軍醫。

    老軍醫聽了這新奇的言論，大為驚異。

    他雖然還是不肯相信有肉眼看不見的蟲子存在，但事實證明，孟凡的方法確實是有效的，他也不排斥使用這些方法。

    兩人又給契必何力的傷口作了消毒，再次敷上七寶散。

    這時，隻聽“撲”得一聲，契必何力居然放了一個很長的響屁。

    三人一臉驚喜，契必何力本人卻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末將駕前失儀，請陛下責罰。”契必何力掙紮著就要下床。

    李世民伸手按住他道：“放屁嘛，誰不放？隻要是人都得放屁，包括朕。你有重傷在身，何必拘泥小節。附馬說了，這是你病情好轉的跡象。”

    李世民轉頭看向孟凡，笑道，“附馬爺，朕的愛將是否可以服藥了。”

    “早就備下了，微臣這就去端來。”

    “不必了，朕來。”李世民起身，親自走到藥爐跟前，從煎藥的軍醫手中接過藥碗，送到契必何力床前。

    契必何力感動的眼淚稀裏嘩啦，眼前模糊一片。

    “陛下天恩，末將九死難報萬一。”

    “唉，將軍言重了。服了這藥，將軍快些好起來。朕的江山還等著將軍來守護呢。”

    孟凡站立一旁，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對這位人主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當皇帝就是好，給人端一碗藥，就把一位桀驁不馴的將軍感動的熱淚盈眶。

    恐怕往後即使要這將軍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會再皺一下眉頭。

    兩位愛將的傷情都得到了有效控製，這讓李世民龍顏大悅。一掃連日來的愁悶心境，拉著孟凡的手就出了病房大門。

    “襄之啊，你真是朕的及時雨啊。若非有你隨行，李思摩將軍和契必何力將軍，必定會折在這遼東苦寒之地，朕將痛失兩員大將。人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救了朕兩員大將，你一人就頂得過千軍萬馬。”

    李世民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之情，一臉感激的看向孟凡。

    孟凡心裏咯噔一聲，前些日子在定州的經曆，不由自主的浮上腦海。

    本來陛下就對我有所忌憚，如今我表現得這麽張揚，會不會讓陛下更加忌憚？

    “陛下謬讚了，不過是碰巧聽聞過這兩種治療手段……”

    “又碰巧遇上了兩位將軍剛好身受此傷。”李世民笑著打斷了孟凡的言語，說道，“連日來，附馬似乎與朕生疏了。以往附馬常常向朕建言，所說無不中的。怎麽這些日子，反倒不見你再向朕進言，是否是因為恪兒的原因。”

    “與蜀王何幹？”孟凡心裏一驚，沒想到陛下這時候忽然提到李恪。

    “朕疑心你與李恪有舊交，是朕的過錯。你們之間，即使有些交情，那也是理所當然，他是你大舅子，你又有座天香樓。試想你那天香樓，朝廷的大小官員，王公貴戚都喜歡去。你在那兒結識恪兒，也是尋常之事，是朕多疑了。”

    “陛下不必自責。是臣連日奔波，身體不適，因此行軍途中才躲了幾日輕閑，還望陛下恕臣懈怠之罪。”

    孟凡匆忙將話題引開，再在蜀王的問題的談論下去，他的額頭上就該往外冒冷汗了。

    “原來如此，是朕疏忽了，竟不知附馬身體抱恙。”李世民自責的說道。

    孟凡笑道：“隻是有些疲累，並無大礙，因此不敢驚動陛下。臣聽陛下剛才所言，似乎是有在冬日來臨前退兵之意，不知是否。”

    李世民道：“遼東之地，冬日漫長，春夏短促，一到冬季，大雪封山，人馬行進不得，糧草更是難以為繼。不退兵又能如何？煬帝三征高句麗，都是春耕後出兵，冬至日退兵，走得慢了，必定為高句麗人所乘。”

    “陛下正可利用這一點，打高句麗人一個措手不及。”孟凡笑道。

    “如何利用這點？冬日一到，我軍唯恐避之不及，怎可久留？”

    李世民好奇的看著自己附馬，很想知道他腦子裏又有了什麽新主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