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大驚失色：“臣有何罪，娘娘何故鎖拿忠臣？”

    “嗬嗬，你是忠臣，鄅國公，你忠在何處，說來本宮聽聽。”

    楊淑妃禁不住一陣冷笑，眼神戲謔的看著階下驚恐萬狀的臣子。

    權力在手的滋味果然不同凡響，口含天憲，掌握他人生死，這種感覺很容易讓人心生迷戀，難怪古來聖王心心念念的都是長生不死。

    張亮眼見尚有一線生機，眼珠一轉，連忙陪著笑臉說道：“微臣奉陛下旨意，為娘娘和太子掃除執政上的最大阻礙，如今已查有實證。本來陛下交待過，真相隻能麵呈陛下。但微臣尋思，太子就是將來的皇上，娘娘便是將來的太後，跟陛下都是一家人，告訴娘娘自然無妨。”

    “算你識相，那你就說說吧，都查到些什麽？”楊妃暗暗心驚，幸虧陛下服用了孫神醫的丹藥，不然禍事就在今日。

    張亮沉吟了片刻，覺得不管從哪方麵考慮，眼前的這位淑妃娘娘都不可能跟孟凡站在一起。

    “不瞞娘娘，微臣查到襄國公孟凡似乎與洛陽的一個宗教組織有撇不清的關係，甚至有直接證據，能夠證明，他就是這個宗教組織的頭目。該組織在洛陽長安信眾數萬人，且大多是西哉番邦人士。此外，孟家設立的匯通錢莊，也十分可怕。其旗下機構已經遍布天下。動輒就能調運數以億兆的財富，這可是動搖國本的毒瘤。可惜天下無人知其害處，卻對其趨之若鶩。微臣聽說，江南的幾個州縣和嶺南道沿海地區，也開始爭相仿效，設立了官辦的銀莊，從中牟利。長此以往，我大唐的錢袋子可就不複朝廷所有，而是他孟家的了。”

    張亮危言聳聽，不過所說倒也都是事實。

    這些事對楊妃而言，也是第一次入耳。她深知這些證據一旦落入陛下手中，孟家必定萬劫不複。

    孟家若是倒了，這天下到底是誰說了算，還未可知。

    甚至自己是不是下一朝的太後，都成問題。

    韋氏雖然暫時失勢，可陛下隻是讓其禁足反省，並未褫奪她貴妃的位份。

    眾妃之中，仍然以她為尊。

    陛下此次若是一睡不醒，長孫家必定會被群臣推舉為輔政大臣。

    到時韋黨再趁勢反撲，即使太子能夠順利登基，恐怕自己也是不可能安穩的坐到太後的位置上去的。

    自己不能主理後宮，太子將來就會被人掣肘，成為長孫家和韋家的傀儡。

    楊妃越想越是害怕，相比於長孫家和韋家這種天生的對頭，孟家反而是太子最好的盟友。

    雖然孟家大有尾大不掉之勢，卻是一直與自己和太子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隻要平衡好孟家與長孫家的關係，讓兩家相互製衡，不失為一種馭下的手段。

    可惜陛下並沒有看到這一點，一味的想鏟除襄國公。

    “一派胡言，襄國公成立匯通錢莊之事，陛下早已知曉。並親自下達過旨意，要戶部與匯通錢莊通力合作，以助朝廷收取賦稅。怎麽到了你嘴裏，匯通錢莊就成了搜刮百姓的黑店？還是你跟襄國公有舊怨，伺機報複？”楊妃厲聲嗬罵。

    以往沒有匯通錢莊之時，朝廷每年的賦稅，有三分之一要浪費在入京的路費上。如今朝廷每年的稅收增加了近三成。陛下對此讚不絕口，曾親口稱讚孟家的匯通錢莊實乃當今天下第一創舉。還要各級地方官吏向匯通學習經驗，試行官辦錢莊。

    張亮心裏驀地一驚，這才明白楊妃的立場居然與陛下的大為不同。

    這一驚非同小哥，他頓時就覺得腦後生風，暗悔自己不該太早表明立場。

    這種時候再要更改，楊妃必定生疑，自己豈不成了反複小人？

    張亮慣會揣摩上峰之意，眼珠一轉，又生一計。

    “話雖如此，但匯通錢莊的帳目，娘娘要是知道了，必定大吃一驚。”

    說著，張亮便由懷中掏出一冊帳本，陪著笑臉雙手托舉。

    小順子接過帳目，親手遞給了楊妃。

    想這匯通錢莊幫助兩京商人保管錢帛，做的是錢帛匯兌的業務，每日資金往來自然是極大的。

    但他們一個月到底能賺多少錢，這天底下卻沒有多少人知道。

    帳本本是商家的機密，這張亮居然連這個都能弄到手，不由得讓楊妃刮目相看。

    等她翻到帳本末尾，大概瞄了一眼帳目的結餘和?利，心裏登時咯噔一聲。

    帳麵上的淨利潤，居然有三百萬貫，帳目總資產更是高達一億七千萬貫。

    說句富可敵國，都是小瞧了它。

    楊妃身為兩朝皇室成員，深知這些錢代表了什麽。

    朝廷的對外戰爭，明麵上看打得是人馬，其實打的是錢財，打得是資源。

    僅憑這一處錢莊的總資產，就夠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戰爭了。

    難怪陛下會對孟家虎視眈眈，並非是孟家真的有造反之心，而是因為他們有這個能力。

    如果想造反，他們隨時都可以造反。

    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糧有軍糧工廠，要槍有兵工廠。

    襄國公在朝野上下，又素有人望。特別是長安百姓，更奉他如神明。

    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

    他能左右儲位人選，也就理所當然了。

    張亮見楊妃看了帳本之後，神色大變，心裏很是興奮。

    看來，這天下就沒有對錢財不動心的。

    即使這位娘娘是前朝的公主，如今的後宮之主，也不例外。

    “娘娘，這隻是匯通錢莊洛陽北市分部的帳目，尚有南市帳目不曾到手，想必其上的錢財，隻多不少。還有長安兩市，江南分部，廣州分部，江夏分部，高昌分部，南詔分部，吐蕃分部，高句麗分部，日本國分部，拂霖國分部，西突厥分部，天竺分部……”

    “好了，好了，本宮明白，這些東西將來會是誰的，想必你心裏清楚。”楊妃不動聲色的把帳本丟在了麵前的茶案上。

    張亮臉上一喜，慌忙道：“自然明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的。隻要娘娘一聲令下，明天微臣就帶著飛騎營的人馬，出京去為太子接收所有資產。”

    “在此之前，自然是要把襄國公置於死地嘍？”楊妃抬眼看著張亮，淡淡的說道。

    “娘娘聖明！”張亮心中又是一喜，以為大功告成。

    “話既然已經說完了，就把他關起來吧，押進刑部大牢，給他一個單獨的房間。”楊妃冷笑道。

    “娘娘這是何意，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臣請辯白。臣今後一定唯娘娘之命是從，求娘娘饒了微臣。”

    眼見兩名驍衛如餓虎撲食一般，抓住了他的兩隻胳膊，張亮心裏頓時一陣冰涼。

    “陛下，我要見陛下，我有陛下禦賜金牌，你們無權處置我。快放開，快放開我。”

    張亮掙紮著，就要去腰間取那塊禦賜金牌。

    “把那塊金牌給本宮取來。”

    “諾。”一名驍衛凶狠的一拳砸在張亮臉上，頓時打得他眼冒金星，手上那塊金牌一眨眼就被人給抽走了。

    “現在你什麽都不是，隻是個擅闖內宮，欲行不軌的奸佞小人。”

    “我沒有，為什麽，為什麽？陛下一定會還我清白，你們難道不想要那些潑天的財富嗎？娘娘，太子，我張亮對你們可是一片忠心……唔唔唔……”

    眼見張亮被人捂著嘴，架了下去，楊妃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襄國公早就已經把匯通錢莊的所有帳目全都交給了本宮，本宮豈能讓你把太子這潑天的財富嚷嚷得盡人皆知？”

    “來人啦，去取洛陽北市的帳本來。”

    楊妃忽然想要看看，孟凡提供給他的帳目到底有沒有隱瞞。

    不過一會兒，小順子就捧著洛陽北市的帳目，雙手呈上。

    楊妃在案頭攤開兩本帳目，仔細察看一番，臉上不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兩本帳目簡直如出一轍，就連記帳人的筆跡，都是一模一樣的。

    “襄國公誠不欺我，小順子，去告訴國公爺，他要的人本宮已經截下了，你去問問他，如何處置這個人。”楊妃從帳目上抬起頭來，愜意的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