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填彈藥！”

    一組炮兵熟悉的抱起旁邊木箱裏的鐵疙瘩，塞進了炮管中。

    另一組炮兵立刻敏捷的在炮觸發口插上一支引線。

    “甲炮裝填完畢，乙炮裝填完畢，丙炮裝填完畢，丁炮裝填完畢……”

    “設定諸元。”

    “甲炮完畢，乙炮完畢，丙炮完畢，丁炮完畢……”

    “點火！”孟凡手中令旗重重揮下。

    話音剛落，就見一組炮手將手中燃燒著的火把湊近了觸發口。

    隻聽見一陣滋滋的引線燃燒的聲音。

    緊接著，眾將士隻覺腳下一陣猛烈的顫抖，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即響起。

    “轟隆隆隆……”

    五百步外的山壁頓時土崩瓦解，四散飛射。

    地動山搖，定州城方麵二十裏之內，飛鳥盡起，走獸倉皇！

    在場諸將無不瞪目結舌，嚇得身子向後急倒，差點摔個倒栽蔥。

    整座城的百姓在這一刻，都忍不住駐足聆聽，心裏砰砰亂跳！

    轟鳴聲傳出去很遠很遠，生靈震憾，山河變色！

    曆史性的一刻發生在眼前，就連孟凡都忍不住感慨萬千。

    足足一刻鍾，現場沒有一個人說話。

    每個人都盯著蹲在校場中的那六尊鐵疙瘩，一臉的不可思異。

    “這就是紅夷大炮的威力嗎？”

    良久，李世民才喃喃的說道。

    一旁隨行的禦醫震驚的發現，重病中的李世民居然毫無征兆的站了起來。

    身形筆直，一雙龍目更是炯炯有神，臉上似乎還帶著興奮的紅潮。

    “陛下，這六尊鐵炮，可能叩開安市城的大門？”孟凡意氣風發的笑道。

    “夠了，足夠了，孟卿一人，可抵十萬雄師！”

    李世民眼中精光大放，極目眺望著東北方，仿佛隔著萬重關山，已經親眼目睹了安市城的陷落，高句麗的覆滅。

    眾將士見陛下龍顏大悅，興致極高，都莫名的欣慰。

    正當此時，忽見李世民仰麵栽倒，口中撲得一聲，噴出一丈多高一縷血柱。

    說時遲，那時快，孟凡迅速轉身，一把抱住了天子的龍體，臉上驟然變色。

    “陛下，陛下，陛下呀……”

    諸將一陣淒然，拚命向鸞駕湧來，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

    “禦駕回鑾！”中貴人王德高聲宣諭，幾名機靈的小黃門立刻放下了車簾，隔絕內外。

    王德掀起車簾，手捧聖旨，鑽了出去，立於車頭上頌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諸將各自歸位，各守營盤，無朕旨意，不得擅自出營。敢有內外勾聯，不聽號令者斬！”

    “末將等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將士跪伏於地，默默流淚，紛紛起身上馬，各自回營，終不再見一絲異動。

    孟凡抱著天子的龍體，坐在車內，心底禁不住湧起一股悲壯的情緒。

    最偉大的戰士，永遠都是死在衝鋒的道路上的！

    李世民無愧為一名偉大的戰士，因此並不願死於床榻之間，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禦醫運指如飛，迅速在李世民的頭頂施上數針。

    一盞茶的功夫，當鸞駕緩緩向定州城進發之際，皇帝終於長出一口氣，再次醒了過來。

    睜眼看見守在床頭的附馬，李世民欣慰的笑道：“孟卿，辛苦你了。”

    “能陪伴陛下左右，是臣的福份！”

    “朕口裏苦，近日來，什麽也吃不下。這會兒，忽然想吃孟卿你做的，那個豆腐宴。隻可惜，軍中沒有帶禦廚前來……”李世民斷斷續續，連說話都吃力了。

    王德及一班小黃門都忍不住拭淚。

    孟凡趕緊一把抓住李世民的手，說道：“陛下既然想吃，微臣給您做。陛下稍待，微臣臣去去就來。”

    “嗯。”李世民欣慰的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來人，”孟凡吩咐道，“好生看顧陛下，車駕緩步回營。本公這就回城準備豆腐宴。”

    “國公爺辛苦了，老奴一定看好陛下，國公爺放心。”王德上前來，守在床邊，淚如雨下。

    孟凡咬牙轉身鑽出車外，跨上一匹禦馬，縱馬先向定州城狂奔而去。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拋灑了一路。

    腦海中浮現出初見陛下時的盛景，那時的陛下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何等的豪邁。

    不想二十年過去，終於還是沒能敵過時間的侵襲。

    一代天驕終將隕落，即使秦皇漢武也概莫如是。

    孟凡能做的，就隻有讓他不留遺憾的離去，給他雄才大略的一生畫上一個完美的驚歎號！

    當皇帝的鸞駕回到定州城內的軍營時，一桌豐盛的豆腐宴，已然齊齊整整。

    這還多虧了遍布天下的天香樓分店，定州城中也不例外 ，也有天香樓。

    孟凡調動一刀流在定州的所有資源，第一時間親自為陛下烹製了這一桌佳肴。

    李世民麵色灰敗，卻依然努力的在王德的攙扶下，坐起了身子。

    顫抖著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豆腐，送入了口中。

    “孟卿發明的豆腐，朕百吃不厭！”

    李世民抬起渾濁的老眼，含笑看著孟凡。

    “許多臣工都勸朕殺了你，朕就是因為這一桌，正宗的豆腐宴，而一直猶豫不決。”

    李世民細細的品嚐著口中的豆腐，接著說道：“朕猶記當年，曾親口問過你，卿將何以治國。”

    “你說，治大國者，如烹小鮮！”

    李世民眼中含淚，放下筷子，盯著孟凡，神情複雜。

    “彼時，朕以為你，年少輕狂，不知治國理政之艱難。就直接破格讓你當了個三品官，想看你出醜。”

    “但你事事都辦得極為妥貼，高瞻遠囑，眼光有時比朕還要長遠。”

    “朕曾經跟觀音婢說過，你可能是朕的周公，朕的呂望，朕一定不能錯失你這個大才！”

    “但朕萬萬沒想到，你卻擺了朕一道，替朕決定了太子的人選。”

    李世民眼中的殺機一閃即逝，臉上神色逐漸冷峻，嘶啞著喉嚨道：“太子是誰，那是國之儲君，是我李唐的未來。”

    “你卻輕易，就左右了我李唐江山的未來。”

    李世民伸指指向孟凡，龍目中透出若許無奈，若許哀傷，若許憤恨，若許警惕……

    “你實在太可怕了，可怕的讓朕忌憚！”

    “朕自認，胸襟似海，從來沒有枉殺過一個大臣。”

    “那是因為，朕有這個自信，憑自己的才智，足以駕馭這些人。”

    “但你孟凡，不行！朕自認才智不如你！你又比朕年輕了太多！”

    “朕死之後，即使你是個白身，仍然讓朕不得安心！”

    “朕的臣工們，朕的兒子們，沒有一個是你對手，神機營又對你唯命是從！視你如神明一般崇拜！”

    “你的肚子裏，到底還裝著多少智計，多少奇巧，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你這樣的人，決非池中之物！叫朕怎麽放心讓你離開？”

    李世民眼中精光大放，一把抓住了孟凡的胳膊。

    孟凡隻感覺，胳膊似被一雙鐵鉗鉗住，絲毫也動彈不得。

    從陛下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天子的決絕，也同樣看出了自身的危機。

    是生是死，恐怕也就在陛下一念之間了吧。

    如果此時從陛下的口中崩出一個殺字來，陛下即刻駕崩。

    那毫無疑問，等待他孟凡的，就隻有帳外環繞著的數百甲士了。

    “所以，朕為附馬想了一個絕好的主意！”李世民喘著粗氣，怔怔的盯著孟凡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