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醫生身上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大褂，斯斯文文的臉上戴著一副清秀的無框眼鏡。他正低頭給洛雲夢做檢查。

    他抬起頭來，看見洛雲夢醒了。他微微一笑：“原來是你啊，洛小姐，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

    洛雲夢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高熱退了，額頭冰冰涼涼的舒服多了。

    她低聲道謝：“多謝溫醫生。你幫了我的表弟，現在還幫我看病。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

    溫醫生放下聽診器，十分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這次是慕南讓我私下來給你出診。你要謝就謝他吧。”

    他指了指坐在不遠處沙發上抽煙的秦慕南。

    洛雲夢目光閃了閃，在碰觸到秦慕南陰鶩眼神時，她觸電似的瑟縮了下。

    溫醫生看了她一眼，繼續檢查。

    終於，他檢查完畢收拾隨身帶的藥箱。秦慕南邁著修長的腿走了過來。

    “子倫，看完了？”他問，“什麽病？”

    他不屑得連洛雲夢的名字都懶得稱呼。

    溫子倫看著這多年的好友，推了推眼鏡十分平靜反問：“你真的想知道嗎？”

    秦慕南皺眉：“什麽意思？”

    溫子倫指了指床上的洛雲夢：“她身上的傷和病不就是你造成的嗎？”

    秦慕南眉心擰起：“子倫你說話公道點。”

    溫子倫十分平靜：“公道？我一直以為好男不和女鬥是最大的公道。秦慕南你都幾歲了，你為難一個弱女子你好意思嗎？她還是洛雲夢。”

    麵對好友的指責，秦慕南眼神沉沉。他壓著火氣：“子倫，我讓你來隻是替她看看病，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溫子倫推了推鼻梁的眼鏡，不冷不熱反問了一句：“我管得了你嗎？在海市誰不知道秦二少手眼通天，威風八麵。我隻不過是個在公立醫院裏麵混飯吃的實習醫生，還沒吃飽了撐著管二少閑事的程度。”

    秦慕南：“……”

    床上的洛雲夢呆了呆。

    她不記得自己從前認識溫子倫，除了在白哲秋的病房裏她見過他第一次外，印象中她沒有這麽一位厲害的醫生朋友。

    可看他的樣子，他和秦慕南很熟甚至可以當麵懟他，為她討公道。

    秦慕南明顯被溫子倫激怒了，但他似乎有求與他，一直極力壓著怒火。

    溫子倫又不冷不熱地嘲諷了他幾句，見好就收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況他是用踹的。

    踹幾下消消氣就行了，沒必要惹毛秦慕南。

    溫子倫回頭對洛雲夢和氣地說：“藥我一會兒讓人送來，一天該吃多少上麵有寫，你照著吃就行。如果要打針，我也會派人過來給你按劑量打。還有，等三天後你記得去第一醫院，我給你開個單子，你得做個全身CT和檢查。”

    他提著藥箱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秦慕南：“這次醫藥費我要雙倍收。”

    他說完離開了套房。

    秦慕南在溫子倫那邊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心情很不爽。

    房間裏的氣氛很壓抑。洛雲夢躺在床上，剛退高燒的她陷在床上就好像被淹沒了似的。

    兩人都沒吭聲。洛雲夢盯著頭頂華麗的吊頂，仿佛靈魂出竅。

    秦慕南來回踱步，呼吸甚至急促粗重。

    他就像是一隻表麵平靜但是內心十分暴躁的野獸，誰一碰就完蛋。

    秦慕南突然停下來，問：“白哲秋是你表弟”

    洛雲夢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他的話。

    秦慕南又問：“他得了什麽病？”

    洛雲夢很想不回答，但她還是乖乖低聲回答了這個問題。

    秦慕南靜靜聽了，冷笑：“真是巧。”

    他說得不明不白的，洛雲夢懶得問他是什麽意思。

    白哲秋是她遠房表舅的兒子，是她的表弟。按道理來說，她是不需要這麽竭盡全力去照顧他的。

    可是這個世上有些人的緣分就是這麽奇怪。讓洛雲夢眼睜睜看著那蒼白的少年去死，她做不到。

    雖然現在她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秦慕南點了根煙。辛辣刺鼻的煙味令洛雲夢咳嗽起來。她捂著嘴，小聲咳著。咳得緊了，她埋入了被子裏。

    秦慕南看了看手中的煙，再看看蒙頭咳嗽的洛雲夢。

    他皺了皺漂亮的眉，把煙頭按熄了。

    洛雲夢還埋在厚厚的被子裏，咳得床都在抖。

    突然頭頂一涼，洛雲夢看去。秦慕南的臉出現在自己的上方。

    他抿著唇，冷然：“想悶死自己給誰看呢？”

    洛雲夢呆呆看著他半天，又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嗽是她的老毛病。因為有一次她在獄中勞動淋了三天的雨傷了肺。

    肺落下病根是最麻煩的，這些年隻要刮風下雨，天氣陰冷點她就咳嗽。

    一咳就是好幾個月。咳得人人以為她是得了肺癆。而她瘦巴巴的樣子也像肺癆鬼似的。不過拜這個所賜，獄中欺負她的人怕被傳染，漸漸就少對她動手了。

    秦慕南皺眉，床上的洛雲夢看樣子不像是裝的。

    他在棚戶區第一次見她，就咳得不像話。

    溫子倫的話又似乎在耳邊回蕩。

    “她身上的傷和病不就是你造成的嗎？”

    “子倫你說話公道點。”

    “公道？我一直以為好男不和女鬥是最大的公道。秦慕南你都幾歲了，你為難一個弱女子好意思嗎？她還是洛雲夢。”

    “她是洛雲夢！”

    洛雲夢……秦慕南看著床上蜷縮成一團蝦米似的瘦弱女人。

    她穿著酒店給的長袖睡衣，空蕩蕩的袖管晃蕩著，可以看見裏麵瘦巴巴的手臂。

    她的捂著嘴咳嗽，沒注意自己的領口敞開了一個扣子，露出胸口青紅交錯的淤青。

    剛才溫子倫在檢查她身體的時候，他瞥過一眼暗暗吃驚。

    她身上很多傷，舊的新的，有的是刀傷棍棒打的，燒傷劃傷，有的是看不出形狀銳利的東西捅的。

    他不明白她隻是坐個牢而已，怎麽像是在十八層走了一遭似的。

    有點明白剛才好友溫子倫為什麽那麽不客氣懟他了。

    醫者父母心，看見這些傷，身為大夫的溫子倫可能更清楚知道她經曆過什麽。

    洛雲夢還在咳。她不經意看見秦慕南皺眉直定定看著自己。

    她把身子拚命往後縮了縮。

    她壓住嗓子眼的難受，低聲：“對不起。二少你離我遠點，我可能會傳染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