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南說話很直白，也很難聽。

    洛雲夢低著頭：“我不會獅子大開口的。”

    秦慕南當然是不相信她。自從他車禍失憶以來就沒有一次相信過她的話。

    他冷冷笑了笑，不再說話。

    洛雲夢拘謹坐著。她像是個犯了錯的學生在等著教導主任批評訓斥。

    秦慕南也倦了。他懨懨指了指沙發：“你想睡就睡吧。我明天帶你去公司。”

    洛雲夢本來鬆了一口氣，聽到秦慕南後半句她嚇了一跳。

    她連忙拒絕：“不不不……我不去。”

    秦慕南撩眼看著她，不說話了。他現在的臉色很臭，是平常人想象不出的臭臉。雖然長著一張帥到可以讓海市所有女人如癡如醉的臉，但這個樣子的秦慕南渾身散發著冷森森的煞氣。

    洛雲夢縮了縮，但她很快又堅定搖頭：“不，我不去。我得照顧阿秋，再說慕卿也在醫院裏。”

    秦慕南的臉色更差了。他冷冷反問：“你還要照顧他多久？一輩子？”

    不知怎麽的，他一想到這該死的女人守著一個快沒救的少年，一股子邪火就冒了出來。

    他說話更犀利難聽了：“你難道真的是為了他那套房子？”

    洛雲夢素白的臉漲紅了。她終於抬眼注視著秦慕南。他看見她的眼裏有一團火在跳躍。

    這一團火很熟悉，依稀仿佛是五六年前驕蠻嬌氣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富家千金。

    秦慕南繼續嘲諷：“被我說中了？古人說，無利不起早。你現在是窮到想吃絕戶了？”

    “吃絕戶”三個字成功刺激到了洛雲夢。

    她定定盯著秦慕南，依舊一聲不吭。她現在理智被點著了，可她還是克製著。

    秦慕南見她這個樣子，隻覺得心裏的邪火沒散反而更重了。

    兩人僵持著，似乎在玩一個誰先泄氣誰就輸的遊戲。

    洛雲夢定定看著秦慕南。她那表情秦慕南很熟悉。當年她追著喊著要他回想起從前一切的時候，她就這麽固執地看著他。

    秦慕南冷笑：“你看著我做什麽？”

    洛雲夢忽然說：“你道歉。”

    道歉？！

    秦慕南氣笑了：“我沒聽錯吧？”

    洛雲夢低聲卻很固執地重複：“你道歉……”

    秦慕南心頭的邪火呼啦啦燒了起來。他突然起身跨前一步捏著她尖細的下巴。

    她的下頜線很漂亮，是極少數女人做夢都想擁有的完美下頜線。清晰，清冷，線條流暢，像是上帝親手畫出來最美的藝術品。

    可是這一刻，秦慕南很想把這藝術品給捏碎了。

    他眯著眼，眼神十分危險：“嗯？……道歉？給誰道歉?給你嗎？洛雲夢，你也配？”

    洛雲夢眼睛裏已經有水光，是痛的。

    可是她倔強迎著秦慕南，小聲卻又很堅定的重複：“道歉……你道歉。”

    秦慕南慢慢加重了手裏的力道。他眼裏的煞氣更濃了。

    他的眼睛裏像是一汪暗濤洶湧的深海，頃刻間就能淹沒她。

    秦慕南挑眉：“道歉什麽？”

    洛雲夢想掙紮，但她奈何壓根不是眼前男人的對手。

    她低聲費力地說：“我沒有……想要阿秋的房子。他的房子……早就貸款用在了……醫藥費上。”

    秦慕南皺眉。這個答案讓他有點意外。

    洛雲夢眼裏的水光像是要溢出來。

    她低聲說:“這是白叔生前做的……我沒花這房子的一分錢。”

    秦慕南慢慢放開了手。

    他不想相信洛雲夢的話，但她的話太過真實。而且自從她出獄半年來，他一直在“特別關注”這害死他大哥的女人。

    她過得有多窮困潦倒他比誰都清楚。

    在他的示意下，洛雲夢最長的工作不超過兩個月。她哪怕端個盤子洗個碗都能被辭退。

    這半年來，用暗無天日來形容她的日子都不過分。

    秦慕南眉心漸漸擰緊。

    他是知道白哲秋的存在的，也知道洛雲夢就和魔怔了一樣去照顧一個遠房親戚。

    可她竟然能守著白哲秋的抵押貸款，不花他一分救命錢？

    洛雲夢說完那一番話後又沉默了。隻是這一次她的沉默帶著最後的倔強。

    她隻是低聲念叨：“你道歉……我沒圖阿秋的房子。我沒有。”

    她就像是一個委屈了的孩子一次次重複這話。

    秦慕南被她念叨得很煩。

    他冷冷盯著她：“那你想怎麽樣？”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因為他秦慕南的字典裏麵就沒有“對不起”這三個字。

    洛雲夢倔強盯著他，重複：“我沒有……”

    “夠了！”秦慕南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

    他冷冷發怒：“那你想怎麽樣？”

    洛雲夢閉嘴了。

    她轉過身麵對沙發靠背躺下，一副要睡了不願意說話的樣子。

    秦慕南看見她清瘦的背影，邪火燒得更旺了。

    他不知道這女人到底屬什麽的，是糞坑裏麵的石頭嗎？又臭又硬，還是他秦慕南光輝燦爛人生裏的老鼠屎

    她從前的存在無時不刻提醒著他，她多優秀。

    現在她的存在卻是無時不刻提醒著他，他幹過多少不是人的事。

    秦慕南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肩。

    洛雲夢甩開了。

    秦慕南看著空蕩蕩的手，半天才冷笑：“洛雲夢，就算我冤枉你，可是你也不配給我甩臉色吧？”

    他以為這麽說了，洛雲夢還會像從前千百次一樣用沉默對抗。

    沒想到，洛雲夢開口了。

    她冷冷地說：“我是不配給二少甩臉色，但是二少也不用每次提醒，這樣顯得您特別小肚雞腸，特別自大。”

    空氣突然凝結了兩三秒。這兩三秒像是從地球到火星的光年那麽長。

    秦慕南突然從暴怒中冷靜下來。他上了床，淡淡說：“明天再說。睡了。”

    一夜無話。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洛雲夢慘白著一張臉下樓準備早餐。她看了一眼在看IPAD的秦慕南。

    她從他臉上也看出了眼下的兩道黑影。

    兩人就像是演默劇的演員一樣，各幹各的，各自吃各自的。

    等洛雲夢吃完早餐，秦慕南拿起車鑰匙站了起來。

    他頭也不回冷然說道：“我去開車。”

    洛雲夢停下了腳步。她淡淡地說：“我要去醫院。”

    秦慕南頓了頓腳步：“好，我送你去醫院。”

    洛雲夢呆了呆。等她回歸神來，秦慕南已經走出別墅，朝著車庫走去。

    洛雲夢趕緊跟上，她生怕他反悔。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車庫。秦慕南正打算發動車子，突然車庫前有人匆匆趕了過來。

    那人到了車庫，滿臉驚慌：“慕南！慕南！快！快去看看 昇兒！”

    “昇兒暈倒了！”

    秦慕南臉色變了。他厲聲喝道：“到底怎麽回事？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每天都派人照顧小秦昇的吃穿住行。小秦昇有先天心髒病，他甚至請了一支有經驗的醫療團隊24小時待命。

    每天幾乎隔4——6個小時就會有人專門給他匯報小秦昇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他昨晚查過了，小秦昇狀態很好。

    怎麽六個小時不到，他就暈倒了？而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來的人是簡清秋。她頭發散亂，臉上慘白慘白的。

    她哆哆嗦嗦：“我……我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昇兒還好好地，還吃了一碗燕窩粥。突然間他就呼吸不好了，然後就……”

    她還沒說完，秦慕南就立刻上了車。他一腳踩上油門，車子轟鳴著出了車庫。

    他車子開得太急，甚至險險擦著簡清秋的身邊過去。

    簡清秋嚇了一大跳，等回過神來，秦慕南的車子已經不見了蹤影。(www.101noveL.com)